林小瑶万万不曾想过,自己会在熟烂的村道中走错回家的路。
都是刚才那个鬼男人害的!要是活阎王去了村外没抓到人,会不会倒回来找她算账?!
想起两血人的惨状,林小瑶一阵寒恶。
不是,人都有两条腿,他去追,人家不会跑吗?就算找不到那也不能全赖在自己头上嘛。她独自站在原地走走停停绕着圈,自言自语琢磨着说辞,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杞人忧天。
单凭活阎王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距离老远也能认出来,真到狭路相逢也能早早躲开,肯定不会被逮到。有思及此,林小瑶又打起了精神,昂起头打量四周,辨认出回家的方向。
老伯伯偷窃确实不对,但也不至于受如此严责,要早些回去好好劝劝他才是。
前面山路收窄,唯一一条通道却难行之极,林小瑶磕磕绊绊艰难走着,瞥眼见山涧边独坐一男子,身侧瀑布悬挂激荡倾洒,无尽琼浆飞溅,白雾缭绕,惹起青衫鼓荡翻扬,仿如瑶池仙道。
林小瑶揉揉眼睛,不敢置信。才走了一个阎王,又冒出哪路神仙?
大概窸窸窣窣的动静惊动男子,他缓缓侧首探来,粉薄的唇,高挺的鼻梁,两鬓耀泽乌丝飘扬下,却是一双被白布缠绕的眼睛。
竟是个有眼疾的公子?林小瑶见他颤颤巍巍就想站起来,连忙跳上几步,将人扶好。
谁料男子似乎受到惊吓,急忙抽身退后。
碧潭周围青苔繁多本就湿滑非常,两人一进一退相互拉扯,脚下站不稳,身子前后晃了几晃就要双双卷入激流中去。
情况危急,林小瑶无暇顾及平日教书先生说的那些男女之别,当下扎起马步展开两臂,咬紧牙龈竭尽全力埋头男子腰间一把抱紧。
指间纤腰如素,身若垂柳,男人的体温化成涓涓热流顺着掌心悄悄漫过她的心尖。
林小瑶脸蛋倏然一红。
她还傻傻发呆,男子动了动,微微拉开两人贴合无间的距离,身上气息骤然冷却几度。那感觉,似雪瞬息凝成霜,赤裸裸的淡漠疏离。
凭女子的第六感,林小瑶嗅到一丝不对劲:
他是嫌弃自己?!
萧墨谨确实嫌弃挂在面前的村女。原本设计假借羸弱降低其警觉再顺藤摸瓜。没料到她竟会直接扑身而上,跟话本里的桥段大相径庭,逼得他下意识动了轻功,差点暴露。
就此犹豫片刻的空档,洪流猛然冲刷到脚下。
失重的无力感令林小瑶恢复清醒,一鼓作气抓着男子的手,小心将人引到岸边。
等到安全着地时,两人衣衫湿了大半,沁凉的溪水紧贴着男子若隐若现肌理愈发炽热,林小瑶像触电一般,惊忙撒手背过身去。
大雨前夕的风夹带些寒气,将骚动的思虑吹冷,她隐隐觉得男子有些似曾相识。
脑海里闪现活阎王的那双眼。
萧墨谨还惦记刚才失误,身体特意放空,哪能提防林小瑶忽然松手,他失去支撑,瞬间像断了线的纸鸢,飘飘落落跌落地上气喘吁吁。
林小瑶回头瞧他,顿时把诡异的画面甩开。这人一副翩翩弱质的身子骨,怎能和活阎王扯上半点关系呢?
“你没事吧?”
混账!这村女怎么又不按套路走?按照话本情节,姑娘应该对瞎眼书生小心照料才是,动作怎能如此粗暴?!
萧墨谨心里暗骂,可闻得林小瑶语气关切,料想她已经打消对自己的怀疑。薄怒之余不忘继续表演,手按胸口摇摇头,温温吞吞低声问道:
“请问阁下是何人?”
林小瑶忆起他之前厌弃的神情,撇撇嘴内心嘀咕:她是豁出性命去搭救,而这人却把当自己是登徒子。
“我呀是住在这儿附近的,看你在水边遇危险,多管闲事将人捞上来咯。”
萧墨谨侧耳倾听,知道她戒心虽散但心怀不满。于是玉白的脸首先舒展开来,哄着:
“承蒙姑娘相救,萧某感激涕零。原本打算上镜赴考,岂料意外染上眼疾,路过宝方人地生疏,迷了路,只好让书童先去探问。”
林小瑶如梦初醒。他是个外来的书生。
她自幼得郭老先生拂照,准予旁听,久而久之对读书人甚是尊敬,爱屋及乌,对萧墨谨也心生好感,反倒把若有若无的思疑归于自己的错觉,一概抛诸脑后。
“我姓林,名小瑶。公子姓萧?那我叫你萧公子好了。”
“林姑娘不必客气,唤我萧墨谨便是。”
“萧墨谨。”这个名字好听,一看就知道满肚子墨水的谦谦君子。
林小瑶思忖,既是上京赴考那就是举人了,比教书郭先生还要厉害,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只可惜眼睛却瞎了。
她由心为他感到惋惜,放眼四野无人,伸手往萧墨谨脸上白巾摸去,想偷偷为其治好眼疾。
林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