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聂欢才刚走到梧桐树前便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
瘦弱的少年站在墙角,眼里不再有昨日的防备,而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
仅仅一个眼神,聂欢便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陈不吝和阿肆两人虽是用的同一具身体,但阿肆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眸子和陈不吝眼里的波澜不惊全然不同,她很轻易便能分清。
“阿肆,你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吗?”聂欢试探性地问道。
少年慢慢挪步上前,在离聂欢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他歪了歪头,目光里带着莫名的依赖,“我记得,姐姐你带我进来这个大房子,给我看病,然后……然后他就出来了,后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他?阿肆和陈不吝竟然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这其实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
聂欢从前也常看心理学的书籍,她在许多案例中都看到过主人格和次人格试图杀死对方的情况,这通常会导致病情恶化,甚至衍化出更多的副人格。
不过目前看来陈不吝的两个人格对彼此的态度都不是怀有敌意的,这不论是对聂欢还是陈不吝本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偏向平和的人格才不容易出现纰漏,毕竟若是在侯府闹出事来,聂欢是一定要担责任的,而现在的她连脚步都还没站稳,或许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有什么能力去保他。
“小姐——小姐!”颦烟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满头大汗地扶着树大喘气,“可算是找着您了,方才倚南窗的鲁二过来,说是那周掌柜找着了二掌柜了,喊您过去瞧瞧,我应了他之后回去大夫人院里就找不见您了,可把我急坏了。”
聂欢忙小步上前去给颦烟顺气,心里却忍不住暗暗骂了两句,这丫头,刚刚需要你的时候不见人影,害我方才只能一个人跟着陈依棠走,简直尴尬地要命。
颦烟缓了半天,慢慢直起身子,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的阿肆,立马瞪起一双眼睛指着他便骂道:“你这小子,装疯卖傻算计我家小姐进了侯府,如今已有了你的容身之处了,就乖乖做事,别再给我们小姐找麻烦!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阿肆一下子便被颦烟猛虎般的气势给镇住了,本就已经站在墙角的他还偏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怯怯的像一只小流浪狗。
聂欢见状哭笑不得,忙上去拉住颦烟,“你快就别吓唬他了,阿肆生了病,有时候啊心智就会像个孩子一样,他没有装疯卖傻,也不会给我找麻烦,对不对,阿肆?”聂欢微笑着看向阿肆,希望能稍稍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阿肆不会给姐姐添麻烦。”少年看着聂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清亮的眸子里映射出的目光是如此纯粹,聂欢哑然失笑,忍不住上前抬手揉了揉阿肆的脑袋,瞥见有些凌乱的衣领,便也顺手帮他整理,却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少年在闭眼睁眼间眸光中已覆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打量。
“你记住了,昨日赵管家交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就照做,别到处乱走,这里也并不比外边安全,看见那些衣角袖口上绣着金银线的人记得要低下头,要避让,冲撞了他们你挨板子都是好的,听见没有?”聂欢皱着眉打理完“阿肆”的衣领又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以示告诫。
“……嗯,听见了。”
金黄色的梧桐叶从高处落下,恰巧随着徐徐的秋风落到聂欢的鬓角,在阳光下,落叶和发丝都镀上一层金光,温和却又耀眼,陈不吝抬手轻轻拈起那片叶子藏在身后,却不知怎的又突然怔住,捏着叶子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紧。
“好了,姐姐就先走了,我说的话你要记牢了喔,我得了空就来看你,拜拜。”聂欢笑着和少年招手告别,眼角眉梢都晕染着笑意,和梧桐叶在阳光下一同泛着金光。
……拜……拜?陈不吝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犹豫地缓缓抬起手,学着聂欢的样子摆了摆,等到人走远后,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才逐渐放松下来。
他低头去瞧那片叶子,左右不过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梧桐叶,和别的叶子都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他从聂欢的鬓边摘下来的。
就像是温水化冰,有些东西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融化。
“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在说谁,陈不吝头也不回地疾步走进柴房,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倚南窗的铺面其实离侯府并不远,抄近路的话走两个巷子便到了,但今日还离着百步之远,聂欢便听见了前边儿传来女子的叫卖声。
“走过路过的都来瞧瞧啊,我们倚南窗东家新婚,今日全部布料都降价三成啊,买五尺棉布还送蚕丝手帕,都来看看,先到先得!抢完就没有了啊。”
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但是音量一点儿也不含糊,聂欢被叫卖声吸引到,不禁加快了步子。
才一日过去,倚南窗门口已是完全不同的光景,穿着粗布麻衣的老百姓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孩站在店门前卖力地吆喝着。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