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居深宫,为防外戚作乱,后宫不得干政是开国便流传下来的祖训,查得严,处罚也重。太后出身也并不显赫,也没有垂帘听政的大志向。因此她虽然知道傅衍荒唐,在外面养了外室,却并不知道他竟然生出了与公主和离的念头,更不知道他竟然有个五岁的孩子。
岂有此理!公主还没有孩子,却让外室有了孩子,还养了这么大,甚至还想让人登堂入室。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傅衍自己做主决定,必然得到了傅国公的默许。
简直……欺人太甚!
她是要把傅家当做儿子的筹码,却不代表,皇家要上赶着依附傅家。他们如此行径,还有没有把皇室尊严看在眼中!
急火攻心,太后一阵晕眩,缓了口气,眼前的景象才重归正常。沉默良久,太后终于道:“这件事,你随自己的心思办吧,无论怎么样母后都支持你。”
傅家如此放肆,看来也是留不得了。
看着眼前垂着头的谢怀慈,太后又是一阵心酸。女儿小的时候就知道疼人,她曾经被其他妃嫔陷害,被罚抄宫规。当时才五六岁的女儿在一边又是安慰、又是给她端茶倒水,捏头按摩。如今大了,反而生疏了,女儿甚至都没发现她的不舒服,终究是她伤了孩子的心。
太后无力地摆摆手:“荣儿,带公主去歇着吧,别让公主累着了。哀家也乏了。”
谢怀慈乖巧地起身告退。搞定了太后,距离她的目标达成就已经很近了,接下来便是要搞定皇帝。
她走之后,太后倚在案上哭了一场。
出了慈宁宫门,谢怀慈便让荣儿回去了,自己带着香橼前去御书房。
谢应正在批改奏折。经过昨晚的宴会,今天的折子大多数都与此有关,上朝时也有争论。一边认为二嫁公主去和亲有损襄国尊严,一边认为边关能不起战事最重要,名声不值一提。两边吵得面红耳赤,叫谢应也是烦心无比。
身边人突然通报公主求见,谢应长出一口气,敛了神情正襟危坐,然后道:“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内侍诺诺地去请,心中对谢怀慈的敬畏又上一层。
谢怀慈进入御书房,福身行礼后坐到一边:“陛下。”
面对谢应,她比在太后面前更要冷上三分。一家兄弟姐妹不睦,大多是因为父母的偏心。没办法,既然牺牲她是为了谢应,谢应这份利益也受了,那么便是谢应对她有所亏欠,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摆出债主的架势。
另外就是,皇帝这个位子,做久了,人是必定会变的。她为了自己的目的,摆出讨好的架势,反倒会惹人起疑。还不如不假辞色,跟她本性相符,也让谢应能少一分猜疑。
连寒暄这种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再做,谢怀慈开门见山:“我今日来便是为了和亲一事。方才母后已经同意我和离再嫁,不知陛下作何考虑。”
她直白的做派也的确抹消了谢应的疑虑,因为她的疏远,谢应眼中流露出愧疚与心痛。只是受皇帝身份所限,他必定要比太后多考虑几分政治因素。
良久,谢应才道:“哥南王身份贵重,只是终究……非我族类。”
谢怀慈淡淡道:“我便知陛下有此想法。若是我说,能让他归服襄国呢?”
这便是为自己加码了,有利有弊,果然招来了谢应怀疑的打量:“皇姐……此话当真?”
“陛下若是不信,便只当我没说过就是。既如此,我便告退了。”
“且慢!”
谢应最终还是选择挽留她:“皇姐莫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怀慈坐了回去。她进来的时候便挥退了内侍,待她的身影离开后,内侍才进去,却见皇帝挥手命他磨墨,御笔写下一封圣旨。
目的达成,谢怀慈心情舒畅,回了宫室收拾了东西,便前去宫门找到了自己的马车。太后的赏赐已经装在盒子中放在车上,另有一个匣子,她目光一扫,香橼便道:“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公主补身用。”
谢怀慈点点头:“那便收着。”
车轮在宫中的砖路上碾压出清脆的响声,渐渐出了宫门。等到了某个地方,香橼突然微微拉起了车帘。谢怀慈看向外面,正好与一个女人对上了视线。
她向那人点点头,随即收回目光,香橼也眼疾手快地重新放下车帘。
只剩留在原地的尹双,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