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素瑶不敢乱走,怕那小哥哥待会找不见她,便靠在麟趾门边等。
大约是白天太累了,她竟打起瞌睡。
朦朦胧胧间,梦到自己的妈妈带着弟弟找上她的出租屋,问她讨工资,说要给弟弟交软件培训班的费用。
卫素瑶拒绝不掉,躲到同事家去,妈妈又带着弟弟鬼使神差地打听到她的公司,去公司问她要钱,撒泼打滚一阵,老板不堪其扰,找卫素瑶谈话,让她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辞掉她。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事业,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梦里,她拿着菜刀在家等他们,凶狠地喊着大家一起死。弟弟夺走她的菜刀,把她撞到地上,她吃痛,大脑顿时清明,醒了。
脸上挂满鼻涕眼泪,双眸恍惚。
“卫素瑶!”坚韧的嗓音当头一喝,“醒醒!”
卫素瑶触电般地反应,“姑姑!”
“你不去报到,在这里作甚?”
卫素瑶梦得过于投入,还沉浸在被家人盘剥压榨的崩溃和苦痛中,一时不清楚现实发生了什么,慢慢想了一会,有些头绪,记起先是迷了路,后是遇了一个小哥哥,再后来,他是怎么走掉的,怎么这会不在了?
她左右看,四目都是黑黢黢的虚空,不见五指。
唯有遥远的天际粘了一枚不甚分明的胧月,纸片一样稀薄,吹两口气就要掉下来似的。
云层在飞快地漂移,急匆匆地赶去哪里。
月光落在对面墙顶的琉璃瓦上,如同积了一层薄霜,为黑夜里点缀上迷离的白。
冯芷郁拽她的胳膊,呼喝道,“还不起来,延禧宫的人正寻你。”
听见延禧宫,卫素瑶立即起身,不敢怠慢。
冯芷郁拍了拍卫素瑶的后背和屁股,又替她拉扯齐整衣衫,“快去,他们在凝祥门。”
未等卫素瑶细思凝祥门在何处,冯芷郁便料想卫素瑶不知道,推着她走。
卫素瑶跨了门槛,这时猛然记起,这是麟趾门,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小哥哥还在给他拿外卖。
“等等,我的外卖还没到呢!”
冯芷郁有了怒意,“等什么,让延禧宫的人再等你?有事明天说。”
“可是...”外卖小哥还在送货啊。
冯芷郁没耐心听卫素瑶胡扯,也不去闲问她在等谁,能等谁?她小小宫女,能等谁?左不过一些小螃蟹小蚂蚁。
穿过麟趾门,转个弯就到了凝祥门。
果真有两个人影立在旁。
“找着了?”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她走近来,“是跑到哪去了,可叫我们好等。”
冯芷郁恭顺道,“小丫头不认路,晚上看不清便走迷失了,竟在墙边睡着了。”
那姑娘噗嗤一声笑,声音宛转柔美,“是个小迷糊。”
冯芷郁松了口气,“这丫头实则是伶俐人,想是为她好姊妹奔忙累了所致,秋兴姑娘,惠嫔娘娘那边,劳烦你帮着说说好话。”
惠嫔?新主子是惠嫔啊,她跟的人是未来的惠妃呐。
卫素瑶尚在惊诧中,脑门上便有柔软的手掌抚摸下来,“好孩子,咱们快走。”
啥啥啥?好孩子?
卫素瑶指着自己,是叫我吗?
秋兴没看见卫素瑶的动作,欣然牵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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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进延禧宫,迎面就是一颗好大的银杏树,长得高大虬壮,树枝树叶之间,漏进昏黄的微光,是值夜的耳房中发出的光。
秋兴的背影丰腴有致,走路袅娜,头上的小髻上垂下一簇珠子,随着她走动,左右一摇一摇的。
她穿的是青色衣袍,一侧映着细碎的被树影切割后橙黄微光,像是金蝶停驻身上。
卫素瑶跟在身后,还看不见小姐姐的面孔,但这已够美丽,像很有意境的古风画。
越走近耳房,入眼越是亮堂,秋兴好奇心起,顿住脚步,回头笑着看向卫素瑶,薄唇一勾,鼻翼上褐色的小痣皱了上去,一对杏眼里笑意浓,“果真是个漂亮孩子呢。”
卫素瑶忍不住说,“姐姐,我不是孩子。”
“好。”秋兴笑盈盈的转过去脸,带卫素瑶进了一间小屋子,“这是你的住处,都收拾好了,今儿太晚了,洗把脸就睡吧,明儿我再待你见娘娘。”
屋子不大,但齐整干净,被褥都为她铺好了。
拎包入住啊这是。
当宫女原来待遇这么好的吗?
卫素瑶受宠若惊,此刻疲倦酸累,一齐涌上身来,“谢谢姐姐。”
秋兴眉眼一弯,又将柔软手掌放上卫素瑶的后脑勺,“是好孩子。”
她又叮嘱几句,自己打了两个哈欠,“我实在乏得很了,你还有什么事,就找外头值夜的小冬瓜,喏,”她指了门口,“就是刚才跟在咱们后面的冬瓜似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