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夜。
长安大街一处府邸内。
正是月圆之夜,月华洒落大地,铺盖在屋脊瓦面之上。只听得见夜间鸟雀“啾啾啾”的声音,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在屋里。
屋内点起一处蜡烛,勉强照亮屋内情形。屋内布置较为简朴,只留了最基本的桌椅柜子,一眼望去再鲜有他物。
苍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白色的月华与昏黄的烛光交织,铺落在棕黑色的地面。
上首的人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远远看去压抑深沉,沉溺在一片漩涡之中。
待到近身才会发现,那人不过披了一件黑色外袍,内里穿着白色的贴身衣物,就那样闲散地盘着腿坐在榻上,手支在茶桌上,歪着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底下的人一身普通的棕色衣袍,他低着头汇报。
“他倒是十年如一日,也不知道谢家那个鬼机灵教给了他什么……”上首的人听完下面的人汇报,“嗤嗤”地笑起来,话里话外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一丝对“谢家那个人”的欣赏。
“大人,那还进行下一步计划吗?”下面跪着的人身子俯下去,等待着他的指示。
“下一步?别了……”那人突然笑了,直起腰来抬起手臂,把将落未落的外袍轻拢,黑暗处手臂是一闪而过的白,“现在北城关怕是有个大的,我再做些什么,她只要活着回来,恐怕就没有你们的事情了。”
有些事情,若是做得过了,不好。
那样的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在说起一位老友,下面的人头低得更厉害了。
一个自出生就在万人宠爱之下的郡主,纵使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又如何被大人认定有“破局”的能力呢?
更何况是一场千年固定着的“局”。
这几年,朝堂上一群朝臣围着一个注定破不了的“局”打转,本就令人焦灼,大人的话更是玄乎。
但是大人的指示不可质疑,也只能接下。
须臾,他又抬头,试探问道:“安和郡主那头暂且不管,常慧县主那是不是也……”
“常慧县主嘛,也不重要,只有一个常慧县主翻不起什么风浪……”
坐着的人说话时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惬意,但是还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平淡得没有丝毫的波动。
没等棕色衣袍的人开口,黑色外袍的男子就下了榻,赤足走到他身边,声音仍然带着几分趣味,像是说着什么好玩的事情。
“即使是谢云昭,没有谢家军队和先帝给的燕云军的兵权,我看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走路时露出白皙清瘦的脚腕,月光透过窗照映在地面上,映出他脚踝的两颗并列的小痣。
棕色衣袍的人暼过一眼,不敢多看,深深低下头去。
这一处府邸埋在黑暗之中,转过一条巷子,一处府邸仍然是处在灯火通明中。
太傅府。
这一处府邸风格布置皆是清幽雅致,屋内的明亮烛光透过窗户照射出来,在三月的夜晚显得温暖醺然。
书房内。
长榻上,安太傅和谢沐承翁婿两人隔着茶桌对坐着,桌上茶香袅袅,清冽的气息让人浑身通透,仿佛经历过一场春雨的洗涤。
“陛下今日又召安平郡主入宫,问了些学业上的事情……”虽然掌管着军营里的事情,但是一些消息不管想与不想,还是会准时传到他的耳朵里。
谢沐承倒是无所谓这些事情,只是谢云昭临行之前曾经嘱咐过他一些事情,不管目的如何,他或多或少都会给予一些关注。
只是先太子薨逝已经十二年了,旧宅也未曾因此受过虐待苛责,反而因为太后殿下的嘱托备受庇护,谢云昭的嘱咐反而更让他看不懂。
“安和向来有主意,她嘱托你我优待东宫,想来自有打算,陛下过问安平郡主的学业生活,也算是他作为皇叔的一种关切慰问,显出他的宽厚仁爱。”安太傅虽已年迈,但是背仍然挺得笔直,抬手饮茶时文人风度尽显。
天子宽厚仁爱,不管怎么说至少看起来都是一件好事。
坐在对面的谢沐承在军中早已习惯豪迈粗犷的动作,将茶一饮而尽,空的茶杯放置桌上,眉头紧紧拧着发出疑问。
“岳父,小婿还是有不明之处,你看这东宫如今也成了‘旧宅’,太子妃深居简出,安平郡主也娴雅低调,为何值得云昭临行前再三强调?”
谢云昭离开京城的时候,萧悦平也不过七岁孩童。
纵使萧悦平身为先太子之女,身份尊贵,但到底还小,云昭想要拉拢女娘,怎么会想着去格外关注一个孩子呢?
若是萧悦平是个男孩,他还想着谢云昭是不是想培养出第二个萧元承版本的萧翊和,扶持一个更小的幼帝。
毕竟有太后在后面做操手,太后会不会想要换一个有自己血缘的皇位继承人,那可说不好。
但是无论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