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诸类事宜皆可置于一旁,暂且不必再看。”
谢云昭将手中的密信靠近灯烛,火舌燎过泛黄的纸页,放大那光亮在她眼眸中的痕迹,最后将墨迹泯灭,归于一片灰烬。
顾安之与她同坐一桌,看着那一堆灰烬,身体向前倾,低声问道:“那朝堂之上近日也算安静?”
“指望着我守住北城关,又指望着我让出利益,给那几个老腐朽的子子孙孙腾点位置,恐怕是在做梦呢。”谢云昭用手捻起一块小木片,将那处灰烬拢至一处。
两人在这夜间聚在这一方小桌,只点了桌上一盏灯,烛光亮起的边界不大,恰恰能使得自己看清对面人的面庞。
“也是,现下北城关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当下有人跳出来导致北城关失利,怕也会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顾安之目光从摇曳的烛光上挪开,落在谢云昭脸上,带着几分英气的脸上说不出的深意。
谢云昭稍稍向她侧身,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老谋深算了,我在北城关时他们在朝堂上是一副说辞,待我回京怕是又是另一番说辞了吧?”
“就看将军鞭长莫及,他们张扬些,将军若是回去,那形势必然不同。”顾安之点头,这世道本就如此,朝堂之上不过都是仗谁的势,谁又有势罢了。
营帐外有鹰鸟的声响,在夜间显得凄厉,纵然已经是暖春的季节,但北城关到底还是凄寒几分。
白日里练兵的声音气壮山河,夜晚倒是寂静,只有夜间换岗的脚步声显出几分沉重来。
谢云昭仔细看着她,目光与她的眼神交汇,本欲开口,又突然透露出几分笑意,拍拍她的肩:“这一战怕是近了,你今日好好歇息,切不可劳累。”
顾安之本想等着她继续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只能点头准备起身离开。
烛光照映下的营帐昏黄朦胧,只能看见这一方狭小的桌案,但夜间行军守卫多年,两人早已习惯于这晦暗之中行走。
顾安之掀开帘子出门,谢云昭像往常那般在她回头时点点头,又放下帘子,遮掩一脸的深思。
五年前她不过二八年华,那时候想的都是冲锋沙场的大事,将一切热忱陷入其中。现在回想,也从来不曾后悔。
只是那时候到底年少轻狂,想着戎军向来心急,先帝当年亲征耗时两载,这一次时间也不会太长,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战就是五年。
戎国显然是从二十几年前的战事中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①”的道理,这一次联合和周边几族,准备用慢刀子磨。
谢云昭不是太有耐心的人,她做事情总是盼望着快些看到成效。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倒是耐得住性子,坦然安定,像一头勇敢的猛兽伏击着猎物。
该来的终究会来,五年前没有来的那一场大战在如今的黑夜中潜行,她的心也随着深夜里远处树林的野兽蹄声上下起伏。
未见天明之前,那些都是潜在的敌人。
卸下盔甲,夜晚的床榻算不得温暖,只是身下结实的木板能够让人有几分踏实。
若是那黑暗处的贪欲与杀戮倾巢而出,怕是很难再有安眠的一夜了。谢云昭轻叹。
穆德十八年春三月,太子萧元承经三日之毒故逝,谥号昭,称昭太子,举国哀。
四月初,二皇子手下掌权问题频发,三皇子几次遇袭,陛下震怒。
“元承去了不过几日,这京城要翻了天去了。”
下朝时,陛下脸色铁青,浑身的冰冷哀痛仿佛要将一众朝臣膝盖骨都压入泰安殿的地板。
萧元承为帝后爱子,皇帝痛心爱子殒命,皇后的痛楚更是如地狱之火煎熬着,只是面上还勉强维持着一国之母的气度,让这后宫也莫因此失了态。
“元承哥哥生前奉扬仁风、仁民爱物,得百姓爱戴、陛下与皇后殿下爱护,又与太子妃相守,那日我去看他,他说已经无憾了,只是无法为陛下殿下尽孝了。”
时年九岁的谢云昭已经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她坐在懿安宫内,陪伴着丧子的皇后殿下。
郑皇后知晓这些,她同陛下成亲二十二载,为后十八载,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娘成长为胸怀天下的皇后,纵使事态突然,但也知道自己需要调整好心态。
太子被毒杀,举国震撼,京城上上下下的目光都聚焦在帝后身上,二皇子与三皇子又接二连三地出事,陛下身子又初见衰微之势,外邦虎视眈眈……
当务之急是新立太子,先稳定京中储君事宜。
“云昭,我知晓你心意。天命如此,我儿元承——”皇后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闭上了眼,不忍再说,“就新立太子吧。”
谢云昭年纪不大,但是也知晓许多事情。
新立太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对于帝后来说,左右不过他与她一个决定。
几日的商榷,皇后的心思一直左右摇晃,斟酌着哪位皇子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