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喝,一边用嘶哑嘲哳的嗓音唱:“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萧厉喝了大半坛酒,胃里烧得有些厉害,他曲起一条腿,肘关搁在膝上,看向天窗处飘下的落雪,说:“别唱了,唱得真难听。”
疯老头疯疯癫癫地继续边喝边唱,并不理他。
萧厉最后枕着手臂仰躺了下去,任酒水烧灼着胃,盯着天井外高悬于天穹的那轮清月看了许久,才说:“老头子,我好不甘心。”
“不甘心”几个字像是刺激到了疯老头,他抱着酒坛又哭又笑,口中跟着呢喃着:“不甘心,不甘心……”
须臾,丢下空酒坛,摇摇晃晃起身,疯喝一声:“不甘心呐!”
他醉醺醺地摆出松散的拳架:“来涣儿,为父给你喂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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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提笔在案前写抨击裴颂的时文。
周敬安也无法帮她联系上亲随们,温瑜必须通过时文把自己已继续南下的消息传达出去。
一来,可让被困奉阳的父王阿娘得到消息
后安心些,二来,也可让亲随们不再漫无目的找她,一齐赶到坪洲后再汇合。()
只是未免叫裴颂半路拦截,这时文得待她上路两日后,再由周敬安手下的人,送到所有能从洛都通往南陈的路上发布,如此才可扰乱裴颂视线,让他纵使知她南下,也无法预测她走的究竟是那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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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裴颂不惜代价,派人沿着所有通往南陈的道追杀她,也已隔了两日的行程,轻易追赶不上。
快写完时,伺候她起居的婢子捧了碗甜汤进来,道:“厨房温了雪梨汤,夫人让我给您端一碗过来。”
温瑜写下最后一字,搁了笔,说:“有劳。”
婢子捧着汤盅递给温瑜,朝窗外看了一眼,笑说:“今夜雪这般大,竟还能瞧见月亮!”
温瑜闻声也朝半开的轩窗外看去,手上的汤盅没接稳,就这么摔到了地上。
瓷器坠地的脆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莫名地让人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温瑜看着迸溅一地的碎瓷和梨汤,微拢了下眉心。
送汤的婢子自责道:“都怪奴婢没拿稳,姑娘没烫着吧?”
温瑜摇了下头,说:“无事,碎碎平安。”
她蹲身下去捡碎瓷,婢子是周夫人选出随温瑜南下的,知晓她身份尊贵,忙说:“姑娘放着别碰,我来捡就是,当心碎瓷割手。”
话落,温瑜指尖还真被碎瓷割破,溢出了血珠,她怔怔地看着指尖那一缕嫣红出神。
婢子大惊,自打了一下嘴巴说:“奴婢可真是个乌鸦嘴,还真让姑娘伤着了。”
她忙找来细纱白布要替温瑜包扎伤口。
已落了门锁的后院院门却在这风雪肆掠的沉夜里大开,夜幕里传来仆役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奉阳急报——”
温瑜闻得此言,心中的不安似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顾不得还在溢血的指尖,忙拉开门奔了出去。
刚歇下的周敬安夫妇也是匆忙披衣起身,待接过下人递来的急报看后,身形踉跄了一下,信纸从指尖掉落出去,掩面悲哭出声:“王爷啊——”
周夫人见状,捡起信纸匆匆扫上一眼后,眼泪亦是刷一下淌了出来。
她抬起头来,看到已从小跨院赶过来,止步于月洞门前,怔怔不敢再上前的温瑜,悲泣出声:“翁主,奉阳失陷了……”
夜风吹动温瑜的长发,她面色比这寒月下飘落的细雪还要苍白三分,问:“我父王呢?”
周敬安哽声道:“王爷和少君……叫裴颂割头挂于奉阳城门之上了……”
说到后面,已是“嗬”地一声哀哭不止。
温瑜身形一软,跌跪在了雪地里,整个人似被这天崩一样的消息给震得失了魂,一时间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周敬安夫妇忙围过去扶她:“翁主!”
温瑜撑在雪地里的五指紧绷到骨节泛白,她双眼叫这夜里的寒风吹得发疼,呼吸颤抖,问:“哪里传来的消息?”
周敬安知她
() 是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心下也是大恸,哀声说:“是雍州的探子从前线探得的消息。”
寒意顺着指骨,一寸寸侵蚀至温瑜肺腑,让她浑身的血液似都被冻住了一般,强撑着一份冷静问:“信呢?”
周敬安将信捧与她。
温瑜接过,在看到信上写着:
“元月初一,奉阳陷,裴颂斩长廉王与其子首级,悬于奉阳城门前,慑其旧部。麾下将邢烈举摔世孙至死,长廉王妃触柱,世子妃护其幼女被囚于揽星台。”
温瑜张了张嘴,似想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泪落如滚珠,砸在信纸上,瞬间就将纸张晕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