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涣之看着她那副睡相,啧了一声,走到另一侧床沿边,替她拧灭了床头的壁灯。
他拿起曲疏月那本书,也是从家里带来的,作家阿西尔的一本老年生活随笔,叫《暮色将尽》。
陈涣之翻了两页,又看一眼紧闭双眼的曲疏月,纳闷地说:“什么鬼。这书上印了蒙汗药是吧?每次都能把她给看睡着了。”
这一句自言自语冒出来。曲疏月差点绷不住,睫毛颤了颤,几乎要笑出声。
陈涣之一把扔了手上的书:“装,你再装。”
曲疏月干脆睁开眼。她慢腾腾地翻了一个身:“谁装了!我正要睡,被你吵醒了。”
他往她身上横了一眼,绕到自己那一侧,掀开被子躺下去。
陈涣之枕了手平躺,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繁杂花纹,曲疏月就偎在他身侧。
她睡不着,脑子里又是那一段凌厉的争吵,可章濮元的为人又是那么温和。
曲疏月忽然问:“你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涣之说:“不好评价,我和他接触并不算多,总之不会是坏人。”
“不是坏人的意思,是指他不会和自己的秘书胡来?”曲疏月说。
陈涣之抽出手,他躺下来,在一片柔和的灯光里,对上她的视线。
他答非所问:“如果你是胥珍儿,会怎么做?也会因为一条岁末祝福,就大吵大闹的吗?”
曲疏月迅速摇了两下头:“我不喜欢吵,也不喜欢闹。如果婚姻出了问题,夫妻关系坏到这个份上,我会直接离开他。”
果真如他所想。若是换了曲疏月,只怕在察觉出端倪之后,什么也不会问,就安安静静地提出离婚了。
就像他们毕业晚会上的最后一次对话。
什么原因也没有的,只是为两句没说拢的话头,她就不再理会他了。
由得他反反复复把自己的罪名猜来猜去。九年了,也猜不出个头绪来,问她又不说。
他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曲疏月这样的性子。
陈涣之的声调冷下去,像凝结了枯叶上的夜霜:“就这么闭口不谈吗?万一人家就是冤枉的,怎么办?”
曲疏月哼一声:“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冤枉的还重要吗?总归是他的错。当自我拉扯成为常态时,任何关系都要停止。”
为一个男人,变成疑神疑鬼,不顾形象甚至破口大骂的泼妇,是最最不划算的事。
陈涣之笑笑:“所以曲小姐的人生准则,就是时刻不能丢了体面,对吗?”
曲疏月听出他的怪调,仰起头看他:“活得体面一点不好吗?”
他寂寂然开口,受害者一般的口吻:“不是不好,有时候你要的体面,会误伤别人。”
困劲上来,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请问我误伤谁了?”
陈涣之心跳快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随之跳动两下,手心微微汗湿。
好半天了,他才小声说了一句:“我。”
没有听到曲疏月的回答,陈涣之一低头,发现她早已经睡了过去。
她呼吸匀称而绵长,这一次是真睡着了。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陈涣之转过身子,贴靠过去,替曲疏月掖好被角后,轻轻将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