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总行一段距离后,曲疏月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暨叔也只是专心开车。
陈涣之偏过头,看了身边人一眼,攥紧了小拳头,黛眉微蹙,胸口微微起伏着。
她内心那点思想斗争,一笔一划,全都写在脸上了。
他垂首笑了下:“怎么了,有话就说。”
曲疏月默了几秒,才转过来看他:“你别误会,那个不是我的亲舅舅,我没有舅舅。”
章莹是家里的独生女,外婆经常说,就你外公这个败家法,能培养好你妈就不错了,肚子里再多装一个么,也是造孽的事。
“所以?”
曲疏月继续说:“你可以不帮他们的,这没什么,本来也不是多亲近的人,不用觉得有负担,你就当今天没见过她。”
陈涣之好笑的问:“帮不帮是我的事,你怎么先为难上了?”
曲疏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陈涣之是故意的,完全就是哄小孩子的口气。
她说:“你明知道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也未必会跟你张口,何况是我的后妈。”
陈涣之缓慢点了一下头:“嗯,看出来了,曲小姐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
也不是到今天才看出来的,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心思还不至于这么迟钝。
打高中起,陈涣之对这一点,就深有体会。
她也就是看着乖巧驯顺,其实内里,是个相当固执己见的人。
曲疏月转过身子,两根食指勾缠在一起,小声说:“这不是自尊心强,是做人起码的自觉。”
陈涣之目光深沉,一板一眼的审视着她:“是这份自觉,让你把自己的丈夫当成外人,是这样吗?”
曲疏月下意识的争辩:“陈涣之,这不是把你当外人,我只是......”
只是不想无缘无故,欠下他这么一份人情,要从这个角来讲,好像也是在和他见外。
因此,她话还没说完,就低下眉,也不再只是了。
可她又能够把他当自己人吗?
人性幽微艰深,也不是说仓促结个婚,大家就能交心的。
曲疏月掐断了上半句,直接说:“总之你不用管了,我会答复我阿姨,就说办不了。”
陈涣之看了她一小会儿:“这事儿就算不办,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他很少像这样,对一件事不依不饶,曲疏月觉得奇怪:“你要说什么?”
陈涣之心平气和的,像酝酿许久:“我们已经结婚了,曲疏月,有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让我来担。”
他这么坦诚相待,曲疏月心里却更惶然,她负气扭头:“不需要。”
她在赌气。她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
陈某人要一直这个路数的话,曲疏月怕躲不过再一次动心。
谁晓得这些年,这个人,有多难忘记。
怎么就没办法把陈涣之,从一切的想法里开除呢?
伦敦夏天明亮的午后,她好端端坐在教室里听课,也能突如其来的想他一下。
然后换小号,去微博翻他的主页,可是他也很少更新。
一条半年前圣诞节的vlog,只有几个实验室的镜头,也被曲疏月翻来覆去的,看烂了。
正在沉思中的曲疏月,忽然听见陈涣之问:“为什么不需要?”
她自知理亏,头也垂得更低了:“我不喜欢,也不习惯。”
车窗打下来一大半,路边一阵疾来的晚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半晌,陈涣之开门见山的:“因为不喜欢我这个人,所以,不习惯我掺和你的事。但没办法,你嫁给了我,再怎么不喜欢,也忍一忍。”
是陈述句的调子,加重了话里肯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曲疏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笑自己竟然骗过了他的眼睛,哭一地无人知道的心事。
她侧仰起头,看着他深抿的唇线:“你也在忍吗?”
陈涣之搭着腿,靠在座椅上,风轻云淡的回:“谈不上。”
曲疏月忽然就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这段日子以来,她不愿被他看轻,不想被他认为,嫁给他是沾了什么光,因此格外谨慎,事事醒神。
甚至在无人问津的感情上,也回敬给陈涣之等价的漠视,好叫他知道,他们始终势均力敌。
可让人失望的是,陈涣之从头到尾,连与她较量的意思都没有,一切由她自导自演。
曲疏月点点头:“那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这话说的聪明又上道,但就不知道什么地方,总是差了一程子意思。
陈涣之说:“先打电话问问情况,手续合规也不为难的话,能早解决就早解决。”
曲疏月尽可能的,摆出一副太太该有的样子,按照他的要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