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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把那位魔女称作冬季的使者?]
[因为每当她在世界尽头的高塔里哭泣,哭声传到大陆的另一端,冬天就会来临了呀。]
[其实我觉得,她应该被称作冬天的女儿,或者冬天本身。]
[为什么呢?]
[她并不是因为冬天的来临而哭泣的,冬天是为了她的眼泪而降临的。]
[那,她是为了什么而哭泣的呢?]
——这是在某片大陆上,关于冬天由来的童话。
魔王遇见魔女,是在一片雪原上。
那是在大陆的极北,冰雪常年呼啸之地,了无人烟。
那时的大陆还没有冬季,冬天只存在于这片雪原上,存在于人们的传说之中。住在温暖地方的人没有踏入雪原的勇气,老人与年轻人口口相传,冰雪的源头是魔王的住所。胆敢闯入此地,只有被冻成冰雕,成为魔王收藏的下场。
但魔王其实并不喜欢把人变成冰柱,他的爱好是巡视自己居住了成百上千年的土地,并未将那些人类看在眼里。无意间呼出的一口气,便夺走了可怜人仅剩的温度。
他们的尸体被永不停歇的暴雪掩埋,无人知道冰层下堆积了多少的人的尸骸。
从来没有人能走到冰原深处的高塔,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高耸的尖顶。风雪太大,天空永远是模糊不明的白色。
魔王的目光当然能穿透层层飞雪,塔下的世界却并没有什么好看。
直到有一天,他走下自己的王座,无意间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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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魔王的时候,魔女还不是魔女。
积蓄千年的冰雪之中孕育出了有形的精灵,以少女的姿态行走在雪原上。漫无目的,虽知晓自己从哪来,却不明白该往哪去。
非常美丽。魔王是这样认为的。
和他一样的黑发,肌肤素白如冰雪。雪落在她的长发上,看起来像只迷途的小鸟。说实话那种生活在温暖地带的生灵在魔王的领地中难得一见,因为再有力的翅膀也无法穿越风雪的屏障。可他一眼看去,就这么认定了。
孤独了几千年的魔王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他离开了高塔,挥开碍事的风雪,落在女孩的面前。
不知道去哪里的话,不如要来做我的手下?他饶有兴趣地问。
女孩抬眼看他,她的眼睛里敛着一方朦胧的银白,如同雪上的反光。魔王喜欢这双眼睛,他看惯了死寂的冰雪,还是第一次从这颜色里看到生气。
「手下?」她重复这个词,像是不能理解。
「我是魔王,那你就是魔女,你觉得怎样?」魔王伸出手来,用的是某个古老国度的宫廷礼仪,他从高塔的藏书里读来,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良久,女孩沉默着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魔窟。」他亲吻女孩的手背,指给她看那座森严的高塔。
——「欢迎你,凛冬的魔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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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觉得魔女真是既可爱又不可爱。
她坐在阁楼上阅读着那些古老的书时,垂下的发梢会微微摇晃。每五秒钟翻动一次书页,如果那些旧纸太过破损,还会多花一些时间。她看过的每一本书,都细心地掸去灰尘,放回原处。
魔王觉得自己是无聊过头了,才会站在楼梯的拐角看她的一举一动。
他是决计不能上前的,否则魔女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问上一句:您有什么事吗?魔王大人。
他走进多少次,这句话就被魔女问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他下定决心要扭转局面,反问了一句:「我很好,你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魔女真的回答了。她举起手里的书,被灰尘浸染的羊皮封面上隐约能看到“魔药”之类的字眼。
「我认为您应该妥善保管这些书籍」魔女说——「这里面记载着重要的东西」
「我已全然知晓它们,用不着这些东西来记住。」魔王不以为然。
「那么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又举起另一本,明显比前者洁净许多,观察她许多天的魔王当然知道那是已经被她看过的证据。
但他没有发现她居然翻出了这个。那是本日记,属于魔王本人。
记录了千年来一些无趣的旧事,他是这么认为的,但那并不代表可以随意交给别人去翻阅。魔王孤身一人了几千年,显然是在这件事上疏忽了。
他从魔女手里抽走了那本日记,漆黑的火焰腾起,他拍拍手,甩开剩下的一点灰尘。
——现在它不在这里了。
魔女无声地看着他,他可能是第一次从她鲜有表情的脸上看出类似无奈的神色。她说:「我已经看过了。」
「应该能记住很长时间」她补充道。
魔王沉默半晌。
啊,真是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