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醉云楼高层的雅间内。
李员外倚在露台的阑干上,浅尝着杯里上好的葡萄酒,不时把目光投向惨烈的“凶案现场”。
“治书兄,有时,你还真是‘顽劣不堪’啊。”
沈家长子沈瑾端坐桌前,无聊地拨弄着手里的核桃。
“得沈大公子谬赞,”李明卓掀开珠帘走进屋内,“说起这个,你怎么没拦住沈二,要是不小心被马踩成肉酱,多过意不去。”
“若真踩成肉酱也好,我也可少操一份心。”沈瑾这般说着,像话里的人只是无关紧要的苍蝇。
“哟,你这哥哥真能这么狠心?”
“我可不像治书兄一样,是家里的独生子,早早便继承了衣钵,摇身变作现今的李员外。”
“我只是胜在那糟老头死得早。不过,就他那榆木脑袋,还有精力和你争?”
“嫡出的身份摆在那呢。”
李明卓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今日这场戏,怀晚兄觉得如何?”
“都明显到这个份上,那陆知县也该学会收敛自己的爪子吧。”
“哎,你那日宴席没来,错过了好多有意思的事。那陆知县,就是个无知无畏的呆木头,好在没让我下不来台。”
“但还是扰了治书兄的意趣,不是吗?”
李明卓笑着点点头,特地为沈瑾斟酒,两人碰杯而饮,眼底都藏着对方看不清的心思。
“我听闻,那日宴席上挑的戏子,是个小女娘?”
李明卓丢了颗紫皮花生进嘴里,眉间聚起一丝烦躁。
“碍事的狗东西,那女娃就该卖进馆里,好好等着被人玩!”
“阿嚏!什么狗东西在咒我。”
苏唤月吸了吸鼻子,正随陆今安一行人站在路旁。
陆今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说:“这几日还在倒春寒,可莫冷到身子。”
“多谢陆兄关心,我下回定会记得添衣。”
沈钰裹紧身上的大氅,还以为在冲他说,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紧跟的侍从突然上前,趴在他耳畔一阵嘀咕。
沈钰无奈地应了声好,就朝陆今安一挥手,“陆兄,大哥叫我回府,那便先走一步。”
话罢,他朝苏唤月恶狠狠瞪了一眼。苏唤月也没惯着他,同样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见他和一众随从消失在街口,苏唤月解脱似的垂下绷直的肩。
她看着青石板上余留的斑斑血迹,还有彻底染红的凤阳花,仍觉心惊。
“虽然修好了,但就像没修一样。”
“天意要我摔下马,我也不得不从。如若当时没修好,怕是还会殃及无辜。”
苏唤月忽地偏头一笑,“你帮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咱俩之间,你还没还清。”
原以为是“两清”,陆今安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没还清?”
“唔,你对我是帮,我对你是救,救和帮当然不一样啦!”
“那算在你坑我的一成钱上吧。”
“不够不够,我都认识哥哥这般久了,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不公平。”
陆今安叹了口气,像安慰邻家妹妹般,柔声道:“我姓陆名今安,字时宁,取今时安宁之意。”
“今时安宁,”苏唤月一字一字读完,高兴地点点头,“时宁哥哥,我记住了。”
再抬起头时,只见马大娘步履匆匆地走来。苏唤月忙迎上去,“阿姊,那女娃送回家了吗?”
“可是个不爱说话的,我问了好几遍都不搭理,气得我差点把她丢在半路,后来还是她阿母认得我,自己找了过来。”
“还有你,”马大娘轻轻揪住她的耳朵往上提,“瞧瞧你那小身板,过沙鸣关的时候,都得抱个石头,要不然就被风吹跑了,还敢往上冲,砍头的事敢不敢往上冲?!”
苏唤月连连认错,“阿姊阿姊,我错了,砍头的事谁爱上谁上,我惜命,绝对不会上的。”
“那女娃是女娃,你也是我的女娃啊。”
只一句话,苏唤月双眸微睁,泪水就聚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她也是有家的女娃啊……
她跌跌撞撞地随马大娘回家去,不忘转过身向陆今安点头示意。
模糊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块“呆木头”上扬的嘴角。
*
日子随沨县里渐暖的熏风咻忽而过,苏唤月正洒扫后院,抬眸便见那树投下浓密的绿荫。
算起日子,她来沨县已一月有余,大抵摸清周围的路况,也和街坊邻居聊得起劲。
每天不是砍柴,就是借废弃的边角料练习木工。马大娘对基本功可盯得紧,苏唤月喊累偷闲的机会都抓不住。
马氏马具铺以前主要做马鞍和辔头。尤其是马鞍,借阿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