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唤月牵着马,随马大娘回到她的马具铺。
穿过待客的店面,紧挨着一处小别院。马大娘指向最东边的角落,说道:“那间屋子还空着,随便扫扫灰就可以住。”
苏唤月抱拳行礼道:“多谢马大娘。”
“哎哎哎,你还是叫我阿姊吧,我喜欢听,”马大娘叉着腰开怀大笑,“赶紧收拾啊,等会儿就给你派活了。”
马大娘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有我罩着你,沨县里没人敢动你的。”
“嗯。”苏唤月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花了好大功夫布置完房间,苏唤月又找来草料喂自己的马。她轻抚着马儿颈上浓密的鬃毛,自语般说起话来。
“这一路颠簸流离,可苦了你。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取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看着它枣红的毛色,苏唤月提议说:“要不,就叫枣儿?我家门前也有棵枣树,那结出的果子大个大个的,又脆又甜,我一个人都能吃掉好多呢。”
她的手忽地一顿,悄悄垂下藏到身后。拴马的不知是什么树,翠绿的叶片随微风拂过,沙沙低语,好似时光匆匆而过。
马大娘推开院门,大呼道:“媛媛呀,给你派个活呗。”
苏唤月扭头一看,第一眼留意到搭在马大娘手臂上的衣服,问:“阿姊,何事?”
“你把这身行头换上,到李员外府上帮我送件货。”
衣服展开,是边境流行的粗葛布衣。马大娘呵呵笑着,“我这没啥好衣服,只有送货的兄弟常穿的。你放心,这件是新的。”
苏唤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裙,笑着回应:“阿姊给我新衣穿,已是再好不过。”
一番穿戴后,倒像个男儿郎般。李府离得不远,苏唤月背上新修的马鞍,徒步往马大娘指的地方赶去。
到府邸前,她看了眼气派的朱红大门,与沨县相比,像是与世隔绝的世外仙境。
苏唤月向门口的小厮鞠躬行礼,说:“小的是来送李员外前几日交给马大娘修的马鞍,劳烦通传一声。”
那小吏不情不愿地挪动步子,始终高扬着鼻孔对准苏唤月,恨不得把“老子天下第一”贴在脸上。
苏唤月深吸一口气,才忍住冲上去的拳头。
“你先在这待客厅等着,我家员外要验收合格才准走。”他似乎从那两个鼻孔里憋出这几个字。
苏唤月大咧咧地躺下,暗骂了句:“狗眼看人低,哼。”
这般舒服地瘫在檀木椅上,又因着一整天的身心劳累,苏唤月渐渐眯起了眼。
意识混沌之际,苏唤月忽地一哆嗦,头敲在椅背的雕花上,疼得倒吸凉气,眼底睡意全无一片清明。
她伸展了下发僵的身子,鼓起河豚似的脸蛋。
天色已然大黑,屋内也没人来添灯,唯有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纸窗,在石板上凝结成一地的霜。
似乎都遗忘了这里候着一个小小的伙伕。
她大起胆子,小心推开一缝门,瞅了瞅四下无人,便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绕过曲折的连廊,一处灯影浮动的大堂落入眼帘,里面满载乐音舞曲,好不热闹。
“哎哎哎,那边那个穿布衣的,你是干什么活的,敢在府内到处乱窜。”
苏唤月紧张地吞咽下口水,踩着碎步迎上去。
一个身着绸缎,肥肠大耳的男人站在那里,也像那小厮一般挺起两个鼻孔,没问清楚就是一顿数落,“没看到府上忙成什么样了吗,还有闲心到处乱晃。今夜的宴会出了岔子,你就收拾屁股走人吧!”
“这位爷可莫要认错,我只是来府上送马具的。”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冷哼一声,“送马具的是吧?你这打扮正好合适,那边的戏子你顶上。”
苏唤月一下便拍开伸过来的肥手,闪过一丝不爽,仰起头嚷嚷道:“我办完事就要走。还请你替我向李员外通传一声,把剩下的钱结清,我可没工夫一直候在这。”
“你这女娃也敢吩咐我?!我可是李府的总管,你既进了李府的门,就得听我的话,否则你那小店的生意也别做了!”
话毕,他招来身后的几个侍卫,硬是把苏唤月拿下。
也不知头上套了什么鬼玩意儿,卡得紧紧的,只留出呼吸的洞。
晕头转向间,她被一下推进某个亮堂的地方,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
室内的欢笑声停了一瞬。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嗓音传入耳内:“李兄,你搞个马面人进来是何意啊?”
“行了,你们拿了赏就先退下吧。”
一众舞女皆应了声是,捧着摇得叮当响的铜币退下。还有人匆忙中踩到苏唤月的手,疼得她低吼一句。
“诸位,今日为庆贺新到任的陆知县,鄙人特地准备一出好戏。”
“哟,这头套上画的马面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