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观察曲思情的脸,眼睛的轮廓,鼻梁的高度,唇瓣的曲线,她们有些相似之处。
不知道柴隽每天看着她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漪清刚吃完蟹粉包,明明嘴里该是清甜的,却回荡着苦涩,苦到心里了。
“你好。”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嗓音。
曲思情坐姿轻盈,很有大家小姐的范儿,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光彩华丽,她整个人都跟简陋的便利店格格不入。
好像仙女降落凡尘一样。
而她白色卫衣袖子上还有油渍,恨不得手藏到背后去,脚上灰扑扑的帆布鞋本该今天洗了,急匆匆出来,忘记换掉。
她们两人,一个光鲜亮丽,高高在上,一个身世微贱,低入尘土。
曲思情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漪清的帆布鞋,然后安慰她:“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隽哥的新女友。”
“看什么?”漪清有点冒火,任谁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男友眼里是替身,谁不难过,能忍住朝眼前的人掀桌,已经是她的教养压制血脉。
“我跟隽哥娘胎里就认识,从小订的娃娃亲,他离家创业我很难过,想劝他,但又怕折损他的骄傲,我知道,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有一丝落魄。”
不愿在她面前有一丝落魄,所以拿自己当替身,漪清咬着细白的牙齿,将酸涩的苦果和着血吞入腹中。
便利店的店员带着红色耳机边听歌边整理货架,窸窸窣窣的,无人知道这里剑拔弩张。
“然后呢?”漪清故意昂着头装不在意,其实手指在微微颤抖。
“请你离开隽哥,让他回到柴家,他现在那么辛苦,都是老爷子不满他的打压。”
漪清憋了一肚子气,不知道朝谁发泄,凉掉的关东煮又冷又腻,一如她的心。
那时候,她还想着成全她和柴隽。
真是好笑啊。
小朱拎着两份关东煮,小碎步跟在漪清身后,纳闷道:“您笑什么?”
漪清看了一眼隽清科技大厦丑萌的苍耳logo,不紧不慢告诉小朱:“我笑有人谎话连篇,活在自己编造的世界里,可怜得很。”
“谁?”小朱顺着她的目光,不解地看着自己公司的苍耳logo。
漪清没指名道姓,因为她觉得自己也可笑得很,竟然相信曲思情和柴隽母亲的表演,不肯多相信柴隽一些,以致于酿成大错。
*
跟曲思情第一次碰面后不久,据说有五十年一遇的流星。
她唱完歌往回走的时候,到处都在讨论来自天外的惊喜,都在叽叽喳喳商量许什么样的愿望。
漪清疲倦地揉了揉喉头,嗓子嘶哑了,话都快说不出来,心道,如果向流星许愿真的能实现,她希望柴隽的公司顺风顺水,柴家老爷子别再打压他的公司。
星光烫伤了漆黑的夜幕,城市的灯光愈来愈明亮,漪清独自坐在小出租屋的阳台上,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她曾以为只要柴隽在,这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独属于她,谁知这一盏灯火都是借着这张脸偷来的,正主出现,偷来的温情顿时无处隐藏。
到了深夜,漪清靠着窗台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声响了,她忙趿着拖鞋,开门就闻见刺鼻的酒味,柴隽的助理扶着他,送他到家就道别,要赶回去睡觉。
她扶着柴隽躺到床上,替他解开烟灰色衬衫的两颗扣子,依稀可见形状优美的锁骨,然后拧了热帕子替他擦脸,被他握住手,放在薄唇边亲了亲,温热的唇烫伤她的手。
喝醉了都这么安静,眼角晕着淡淡的红,只是躺着,也不吵吵闹闹,漪清摸摸他光洁的额头,心底的怒气和怨气消了一半。
本来该憎他欺骗自己感情,本来该恨他将自己当成替身。
但柴隽对她的好有目共睹,最疲惫的时候,都从未在她身上发泄过怒气,反而是她经常跟他吵架,他还要一边应付工作,一边应付自己,也不嫌累。
如果柴隽对她有一丝的不好,她都可以借着这一点不好恨他入骨,可偏偏他无可挑剔,让她的恨意都无处安放。
漪清想着他的好,心道,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她拍了拍他的侧脸,轻声喊道:“阿隽,醒醒。”
柴隽睁开惺忪的眼睛,双眼无神盯着她,手掌摩挲着她的脸,好像带着无限缠绵的爱意。
漪清侧了侧脸颊,握住他温热的手掌,问:“阿隽,你是不是有个姓曲的娃娃亲对象?”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柴隽的哪个痛处,高挑修长的身躯颤了颤,眼眸狠狠闭上,因醉酒而沙哑的嗓音格外有磁性:“是,不能忘记她,要找她。”
漪清不记得自己当时如何反应,只记得那种悬着的石头落地的踏实感,心里只想着,原来如此呀,是她自作多情了。
往后的事情已经朦胧得如春夜的细雨,在回忆的夜幕里依稀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