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抛进专用的垃圾桶里,然后用专用的消毒液清洁双手,这才离开在昨天还一听就退避三舍的太平间。
为了与家人共同庆祝顺利地完成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第一天的工作,气岸打算买点什么东西。可是他还没有勇气在餐桌上向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坦白自己是太平间运尸工,所以他又不愿买太丰盛的东西,引起儿子们的追问。细想之后,他决定到巷口的煎饺店买八个韭菜饺和八个笋饺。
他来到虽又小又简陋,店内外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浓饺香味的煎饺店。在他前头有两位女主顾,店主正在为第一位女主顾煎整鼎的韭菜果,第二位女主顾带着窘迫的神情告诉店主:“我只要两个煎韭菜果和两个笋果。是买来给小孩吃的,大人并不吃。”她因自己的谎言与囊中羞涩而涨红了脸,仿佛贫穷也是罪过似的低下了头。店主与第一位女主顾都朝她投去不相信与鄙夷的目光,只有气岸,用同情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他想到往日他将壹仟伍佰元的工资中的一千四交给妻子持家,自己留下一百元。妻子以那一千四再加上当幼儿园老师的两千多元,支付每月的房租八百元,买一日三餐、交水、电、电话费、购置全家人的衣物、交大儿子的学费、买两个孩子的文具、给孩子零花钱……这些繁多的开支一定令妻子常常像眼前这位“吝啬”的顾客一样,为了自己的“吝啬”编出种种谎言,招人白眼吧。
他提着煎饺回家,果然没有引起儿子们及妻子的注意。在饭桌上,他忐忑不安地设想:如果我此刻向两个儿子坦白地说,你们的父亲今天几乎成天呆在太平间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隔离服和手套,我的双手触碰过几乎滚落的尸体的双足。你们介意和这样一个父亲同桌共餐吗?而且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太平间工作,因为我的工作便是把尸体由病房搬运到太平间,冷藏起来。我的工资的每一张钱币,从此都透着尸体的气味,你们愿意花这样的钱来一年年地长大吗?你们怕不怕你们的骨子里也散发出尸体的气味。
尽管内心思绪翻腾,气岸表面上却是沉默寡言的,甚少用筷子夹菜。小沉关切地问:“怎么了,岸?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的,菜烧得很香。只是今天的工作比往日多些,累过了头,反而没胃口了。”气岸慌忙掩饰道。
小沉听罢体贴地对丈夫说:“你吃完饭去洗个澡,今晚早些上床睡觉吧。”
小沉照料完两个儿子写完家庭作业上床睡觉,已是十点多。气岸躺在床上静思了一个多小时,决定无论隐瞒了谁,都不能对妻子有所隐瞒。
打定了主意之后,妻子一走进卧室,他就迎上去说:“沉,我从今往后月薪是三千元而非一千五。”小沉听了吃了一惊,用复杂的眼神望了丈夫一眼。气岸想起自己因挪用公款而锒铛入狱的往事,马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道:“这次的涨薪是光明正大的。”
妻子以不相信的语气回答道:“在本地,一个清洁工的月薪最高不会超出一千八。”
气岸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把这一天里如何被保安科长诬陷为窃贼而遭开除,到他在游院长面前下跪,请求到太平间工作,再到他到了太平间,当一名运尸工的工作情况。最后,他理直气壮地说,这三千元是他应得的,因为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这份胆量!”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转为犹豫不定,问,“你会介意我是个运尸工吗?你还愿意每天晚上与一个白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同床共寝吗?”
小沉听到这里,感动得泪水涟涟。她含泪说:“我完全能明白你为家庭所作的巨大牺牲,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避弃你呢?你做得对,暂且不要告诉两个儿子。我会选择适当的时机,以适当的方式告诉他们,父亲是运尸工。他们都是懂事和有仁有义的孩子,我有把握他们只会更加敬重您,而不是歧视你。”
小沉问他跑了一整天,腿脚酸痛了没?气岸承认的确有些僵硬了。于是小沉到厨房煮了一大锅胡椒水来给丈夫泡脚。
利用丈夫泡脚的时候,她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睡裙。那是妹妹小殊送给她的,几乎还和新的一样,是淡紫色的,装饰满了蕾丝与绸带,娇媚而性感。她用无声的语言向丈夫告知,她的内心依然燃烧着爱情的烈焰,熊熊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