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言行举止。
为他们送来点菜单并上菜的仍是往日那个臀部特别发达的女服务员。昔日一见到她,不韦总是压低了声音对妻子说:“要是她上你的服装店去定制裤子或裙子,你们可要花费两倍的布料啦。”然后像淘气的小男孩一样嘻嘻直笑。
但是今天见到这个总被他不怀恶意地嘲讽的女服务员数度走过来又走开去,他却忘记了进行习惯性的调侃。小殊忧心忡忡地想:丈夫心里一定有不愿向她承认的心事。会是什么事呢?
昨天晚饭后,丈夫对她说想到海滨长廊跑步,她鼓励他去,希望海景与海风能够消除他连日来的忧愁。丈夫出门之后,她便在厨房里洗涤晚餐所用的盘碗。她有洁癖,非得把一个个盘子都洗得晶亮得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来才罢休。她迈着有点疲惫的步子来到阳台,往下张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看见不韦就在楼下的绿化带里。他背靠着一根爬满藤蔓的柱子,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着烟。她顿时明白过来——丈夫根本没上海滨长廊,他对她撒了个谎,只是为了避开她独处片刻。看来他的确有瞒着她的天大的心事,但那是什么心事呢?
室外的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不韦才回家来。
“海滨长廊的夜景如何?”小殊假装感兴趣地问。
“噢,噢,还行。”他敷衍道。
“是不是在途中遇见熟人,海滨长廊没去成?”
他“纠正”说:“不,我是刚从海滨长廊回来的。”
她竭力想帮助他说出真话,但他似乎认为躲藏在谎言里更加安全,小殊只好失望地顺从他的意愿。
她像观察自己身上的一道伤口,体内的一处病灶似的探寻和分析丈夫近来一系列反常的表现。她以女人的直觉预测到了问题的答案——他有外语了。现在答案已昭然若揭,剩下的不过是寻找佐证这个结论的证据。她像个细致周密的警官一样处理落到她手里的丈夫的每件内外衣,尤其是白衬衫。她既希望又不希望在那领口或胸前找到一个浅色的因而没被丈夫觉察和及时擦去的红色唇膏印。她还像狐狸一样用鼻尖使劲嗅吸他的每件外衣,可是除了嗅到自己惯用的香水味,她的的确确没有嗅到来自另一个女人的另一种香水味。而在茫茫人海中,不同修养、不同审美观的两个女人选用同一款香水,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她的搜查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落在丈夫的内裤上。她相信只要丈夫穿了一条并非由她亲手购买的内裤,哪怕颜色再普通,花纹再寻常,她也能像最优秀的猎犬一样将它辨别出来。但是,哪怕她的目光再锐利,也找不到一丝破绽。她幡然大悟——她的丈夫正在主动追求一个女人,尚未得到她,与她之间尚不存在亲昵之举,却已为了她而神魂颠倒。这种精神恋爱,比看到丈夫已与她出双入对,相依相随的□□恋爱更叫她痛彻心扉。
她自此无心工作。当客户走进店里时,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她的招待还是那么热情,但是她的心萎谢了,她的灵感的泉源枯竭了。她再也设计不出一个新款式,哪怕是在旧作上作些微的改动也办不到。她的心思像蝴蝶一样飞走了。她人在这儿,可是心飞到了臆想中丈夫与他的不可企及的情人同处的地方去了。
她总是在了解了客户的需求之后,便打开电脑,找出一张往昔的设计图纸,大言不惭地对客户撒谎说:“这是我根据你个人的气质为你设计的,它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是独一无二的。”她甚至想好了再撒另一个谎来补救——当女客户发现街上有与她的衣着雷同而登门兴师问罪时,她将装出诧异地说:“想不到你穿上这条裙子的效果这么好,不几天便有人效法了。而将一件裙子的新款式进行注册,实际操作起来你不知道有多难!哪怕是一位巴黎时装设计大师也难以做到。请你将这种效法看作是对你的赞美吧。”
唯一不被蒙蔽的人是她的合伙人。有一天,那人经过深思熟虑,态度诚恳地对她说:“阿殊,你近三个月来没有设计过一张新图纸,甚至连修改一下旧图纸都没有。长此下去,慕名而来的新、老客户都会弃我们而去的。你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我们亲如手足,你就对我说真话吧!”
此时店里除了她俩没有第三者,小殊早就盼着一个吐露心事的机会。她哇的一声哭了,抽抽噎噎地说:“我的丈夫有外遇了。他们甚至没有肌肤之亲,不韦却已被她迷得失魂落魄,判若两人。”
“他向你提出离婚了吗?”合伙人思索着问。
“没有。但我以女人的直觉估计,他很快就会走这步棋的。”小殊收住眼泪说。
“我感觉这其中有许多仅出自于你的猜测。我认为你们夫妻俩最好开诚布公地交谈一次。”
“好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被妻子误会为有了外遇的不韦当下正经受着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劫数。
数月前的一天午餐后,他感到轻微的腹痛,但他没特别在意,只是随便吃了点便药。痛感过了不久,便消失了。
可是在这首次痛感来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