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结结巴巴地说。
女客意识到服装设计师将要说出她不愿意听到的实话,她的双眉紧锁起来,满脸愠色,以锐利的双眼逼视着小殊,挑战性地说:“说吧,你想说什么?”
“这个款式暴露出你的脖子太短了,所以我认为你不适合这个款式。”小殊预感到她将要失去这单生意,可她还是如实地说。
这个缺点一定是这个女人身上的致命伤,当有人直戳这个致命伤时,她便调动全部的意志力和全身的力量来反击。此时,她用镇静而冷冰冰的态度一字一句地抛出一句话:“你以为你是谁?”然后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店子,留下惊呆了的小殊愣在原地好久、好久。
“你以为你是谁”这句话让小殊思考了好久——是啊!我以为我有为顾客设计和选择一款适合她们的体型与气质的服装为理由,就能去直言道破她们身体的缺陷吗?不!我永远没有这个权利!如果我不及早明白这一点,我还将在工作上屡试屡败。
从此以后,说不清是懂得了更好地运用含蓄、包容还是虚伪、奉承,她的路子走得越来越宽。当有水桶腰的富婆要求将腰带及腰带上的饰品设计得更夸张一些时,她总是有求必应,同时讨好地问:“这样大可以吗?”或是“要把蝴蝶结做成白色的还是金色的?”因为她已彻底明白,经营这家“高级定制”的目的是为更多的顾客提供独一无二的服装,而不是去“纠正”她们对于服装的偏爱与选择。接待顾客时,忍让是第一要旨,因为它是达成交易的关键。
“三妹!”一声亲切的招呼传到小殊耳边,她抬起头,看见穿着入时得体的二姐小曼正迈进服装店大门。小殊从二姐的表情中看出她有事与自己商量,便与拍档打了声招呼,领着二姐来到附近一家名为香水的高级咖啡馆。
当身穿制服的年轻侍者将两杯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咖啡送上来之后,小曼开始对三妹诉苦,毫不遗漏地将最近巨贾的种种坏脾气都诉说出来。小妹认真地细听着,随着叙述的深入,她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紧锁双眉。
当小曼终于结束了叙述,小殊严肃地说:“二姐,我要先高清一件事情:你爱钟之鸣吗?”
小曼一时间涨红了脸,但她瞬间恢复了常态,振振有词地说:“我与他只是普通的同事,我的感情绝没有出轨。”
“那就好办——你立刻退出《燃烧》剧组,哪怕因此需要赔款,我想就算金额再大,二姐夫也绝不会吝啬支付赔偿金的。”
“不是金钱的问题,我如何对得起导演和剧组里其他演员近半年来的共同努力与汗水?”小曼焦灼地说。
“是舍不得钟老师吧?”小殊一针见血地问。
小曼猝不及防,端起咖啡杯来啜了一小口,用以掩饰自己的狼狈不堪。
“看来被我言中了。二姐夫那样大动肝火,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二姐,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出你的婚姻正摇摇欲坠呀!快从《燃烧》的泥沼中抽身逃脱吧!一生一世的婚姻与一场昙花一现的演出,孰轻孰重,你的眼睛是被什么蒙蔽了呀?!”
见二姐沉默不语,小殊再次进言:“如果人到中年再来闹离婚,二姐将不再是贵夫人,而要过大姐那种抓襟见肘的穷困生活。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姐姐有心理准备回头去过穷日子吗?姐姐应该没有忘记我们三姐妹穷困潦倒的童年吧?”
“当然记得——那时大姐手中但凡有几毛钱,便会带我们俩去买冰棒吃。冰棒每根五分。若大姐口袋中有余钱,便会给每人再来一张两分钱的风吹饼,包在冰棒的外面,便是夏季里最奢华的享受了。一个从穷日子熬过来的人,坦白说,今生最怕的便是回去过当初的穷日子。大姐现在所过的穷日子,让我望而生畏。”
小殊接过话茬,说:“我上个月去看望大姐,正逢大姐在准备午饭。饭桌上除了一锅白粥,就只有一盘数量少得可怜的煎咸带鱼和一碟自制的咸黑豆。几个外甥和外甥女都是一副馋相,让人见了顿时怜悯之情。可是大姐的性格依旧那么孤傲,硬是不肯接受我的接济。哎——”
送走了二姐之后,小殊又点了一杯咖啡。她感到自己需要独处静思一番,因为她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最近出现了不详的阴影。
她最先觉察到这团不详的乌云飘过来覆盖住她的婚姻生活是在半个月前,那天中午丈夫毛不韦像往日一样在手机里与她相约到服装店来接她,一起到一家他们经常光临的西餐厅去。丈夫如期而至,他的衣着、脸色、言谈均与往日一般无二,可是小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思索了好久,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往日丈夫约她共进午餐,见面之后总会殷勤地为她拎包,可是今天他虽然以同样的步调走在她身旁,却没有为她拎包。她想问丈夫为什么今天不为自己拎包,可是这样一问,仿佛在质问对方似的,又仿佛自己是非由丈夫服侍得无微不至的下嫁的公主似的。这么一想,只得作罢。
因为发觉丈夫在细微之处异于往日,所以她多了一份心,加倍用心地观察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