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裴翙的声音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块极重的石头,堂中的人瞬间慌乱了起来,一个二个收起了方才的嘲弄,连站久了的疲惫都消得一干二净。
藺允叠也被这声音惊得瞪大了眼,那双杏眼圆睁睁的,像极了懵懂至极的小鹿。
接着,飘扬的玄色翻领胡服的一角露了出来,一双皂靴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众人连忙给裴翙让位,自发地从中间往两边分开,头垂得低低的,身子弯得标标准准的,个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是他们的表情出了奇的一致,惊诧!讶异!
逢年过节都不会出现的人竟破天荒地现身了!
裴翙穿过中间让出来的路径直直朝大堂中央走去,衣袍掀起的风使原地站定的奴仆们战栗。
藺允叠看着面前的身影不断的放大,脑袋空空如也,直至他走到她跟前,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立马下床站到一边给裴翙让座。
裴翙的气场太强大,每次她瞧见他都像是三魂丢了七魄一般。
藺允叠跟他们一样向他行礼,行完礼后也不抬头,实在是早晨的阴影有些大,她怕一不留神就惹了他。
裴翙坐下之后先巡视了下那一大批虽统一着装但仍穿得花花绿绿的人,他皱了下眉,本来让她们着装一致就是为了少给他点冲击力,但楼娘子不知道是怎么办事儿的,就一件衫子和一条裙子,配的色赶得上韫园里奇奇怪怪的花儿了。
裴翙当然不知这是楼娘子故意为之,人比花娇,看着就能消些他的戾气,而且万一有合眼缘的……,楼娘子当初可是再三斟酌才选了这些样式的衣裙。
裴翙又把目光移向了他左侧垂着脑袋的人,那脑袋圆乎乎又毛茸茸,上面没有一丝点缀,乖乖的一动不动,像极了还在贪睡的软乎乎狸奴。
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身上,企图让她意识到自己在看她,但她像是摒弃了感官一般半天都不抬头,他又将目光移了回去,望向那群花花绿绿,他们也不抬头。
他已经来了小半柱香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向他说明此时的情况,他只能主动开口了。
“方才是谁在揣测我的心思?替我做了主,说我不会来?”
阿苏一听到这话腿都软了,差点直接跪了下去,但电光火石之间,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推了一把她排的婢子春酒。
春酒没设防,顺着她阿苏的力道就被推了出去,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立在最前面,浑身开始发麻。
她是楼娘子那房的四等婢子,自来到裴府后做事勤勤恳恳,三个月前还因立了一小功,楼娘子准备提拔她为三等婢子,但府中晋升名额有限,与她同级的阿苏也想争这个机会,她就寻了她阿娘,她阿娘是府中的老人,说话办事很有几分威信,于是阿苏就有恃无恐地冒领了她的功劳,这三等婢子的名额最终也落在了阿苏头上。
阿苏晋升后非但不消停,反而越发猖狂,对自己动辄打骂,说自己不该立功抢了原本就属于她的晋升机会,她浑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好肉了。
如今阿苏又将她推做替死鬼,阿郎的怒火谁能承受?她真的以为一直逆来顺受的人不会反抗吗?
“不是婢子!刚才妄断您决策的人不是婢子!”
阿苏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她心中大愕,那个贱胚子怎么敢?她伸出手正要揪春酒教训她时,春酒躲开了,同时双腿一弯,重重磕在了地面,她做揪人状的手形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婢子是被人推出来的!阿郎请看婢子身后,那人恼羞成怒想制止婢子说出实情。”
春酒太了解阿苏了,她折磨自己的手段属扭掐最为常见。
阿苏快速收回了手,双眼心虚地转了转,厉声道:
“你在鬼扯些什么?明明刚刚就是你站累了指着八娘子骂还妄自揣测阿郎!姐姐们说是不是啊?”
阿苏向身旁的两个大婢子投去了目光,她们不理她,她暗自咬了咬唇,又把目光转向后排的几个婢子,那几个婢子既无背景等级也低,迫于阿苏狠辣的眼神点了点头,虽然阿郎很可怕,但她们寻常也接触不到他,可若是得罪了阿苏,不说她轻易就能使手段打罚她们,就是康阿婆也不会饶过她们。
裴翙完全没有理会下面那群聒噪的人,直接将眼神放在了蔺允叠身上。
“八娘子,你来说说,到底是谁的嘴那么碎?”
蔺允叠头微微一颤,她最不想从裴翙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了,她缓缓抬起头,一双覆了薄雾的眸子刚巧与裴翙撞了个正着,她的心狂乱的跳。
他问她作甚?
蔺允叠当然知道开口的人是谁,只不过她不是很想掺和这件事,她并不在意别人对她是否有恶意,她只在意谁对她的复仇计划有助,谁又碍了她的计划。
阿苏倒是不足畏惧,有点麻烦的是她家里那老娘,那老娘与楼娘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