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铃方才还是气冲头上,一坐床上,浑身便是如泄了气一般,尤其听到翠梨说她房里有人,以为是妖精,吓得脸也白了。
直至那把声音开口,她愣了一下,只觉心里像是被重锤碾过,不由颤巍巍地喊了两个字。
“师兄……!”
唐枕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他做黑衣打扮,里头是件月色衫子,檀簪束发,身姿轻盈,从面庞上看,他没有恢复过去的容貌,可仙风秀骨,端的是一派风度从容。
他不知那鬼祟丫头来此是想作何,在旁观完了两人争打,还提着神担心花铃不是对手,好在她没有那般不济事,这鬼祟丫头反被她打趴了。
不过,刚才那一响,她又是有些不及。唐枕哪能眼睁睁看人伤她,当即是现身出来。
他出来了,那翠梨倒也不怕,只是放声冷笑,说当真藏了人在此,又是目现凶光,逼迫花铃,叫她去向杜娘子说个明白。
她却是像恍然不闻,一双眼直直望着师兄,眼睛泪光莹莹,紧咬着牙根,一时身上竟有些发抖。
身上只穿了睡袍,被子也被掀了大半,她孤零零瘫坐着,却犹如坐在一个冰窟里。
身边那可恶人还在叫唤,可她全然已不在乎,看了师兄良久,在崩溃大哭之前蓦然将头埋了下去。翠梨不禁得意,“哭个什么劲,起来跟我去见二爷同堂少爷,看看他们如何惩治你。”
又转向唐枕叫嚣,“还有你藏在屋里的这个——”
后几个字还未说完,只见那男子两步竟到了跟前,一掌风倒扇过来,她连头带脚便是倒在地上。
花铃惊得一抬头,看见翠梨两手交着,躺倒在地,竟是生生晕死过去了。
忙跳下床去看,不禁张口结舌对师兄道,“师兄,她死了?”
唐枕提步过来,扫了地上躺着的翠梨一眼,说道,“给这人一个教训,醒来多半要头痛颈子疼。”看向花铃,她一双眼里还染着泪,衣服也没妥当穿好。背身坐在了床尾边,嘱咐道,“穿上衣服,我们这便回去了。”
没想过师兄会来接她,花铃一时间说不出话,含着一汪泪水,她面向床里,与他成了个相错的站姿,慢吞吞抓过被子,心里似乎还在计较。
“……”
花铃动作拖沓,他几乎不用转过去看,只是轻轻开口道,“不跟师兄走?莫非是想留在家里。”
他语声不重,可她却觉得自己被轻轻打了一掌,跺了一脚,发出了一声气苦的闷哼。
倏然钻进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头,瓮瓮地骂了一句。
唐枕听在耳朵里,听她骂他坏,脸上泛出个轻描淡写的笑,瞧了眼被面,说道,“由得你骂,只是先赶快换上衣服跟师兄走,那一家人不好打交道,只怕轻易不想放了你,师兄如今身子不大好,施不了什么手段对付他人,别耽搁太久,师兄在门外等你。”
说完看了看那团被子一眼,眼里神色怜爱温和,他轻轻出了门去,花铃耳朵里听见了师兄的声音,没过半刻,便是咕噜爬了起来,飞快地穿上了衣服。
柜里还有好些没穿过的新衣裳,她有点舍不得地看了一眼,想到师兄在外面等她,也来不及收拾,把鞋套上,便是推门出来了。
他果是站在门边,挨着栏,那副修长身姿她记得清楚,此刻要走过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是来到了他身后。
唐枕转过身来,看她发髻缭乱,一张脸残着泪意,可是眼睛亮晶晶十分深幽,显然活了许多。
这一时刻,花铃看着她的师兄,心里便又是喜又是怨,又是怒又是惊,又开心,又难过。他怎么现在才来……,不对,他怎么随便就让她走了。
花铃抿着嘴不言语,门外头不敞亮,只得一盏风灯,映出房檐下的门窗和半明的面容,唐枕静盯着师妹看了一会儿,看她确实是安然无恙,便是抬起手,轻轻巧巧地在她脑门上打了一下。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声音像从牙齿里咬出来,“打我干什么!师兄——”
唐枕笑,“一见师兄就装睡,怎么,是不想见师兄吗?”
花铃并未想到他看出来了,可她哪里是不想见他才装睡,哼唧着道,“没!”她头上梳着两边垂髻,额前刘海已是东倒西歪,可是踩着灯影走在师兄身边,就是心里十分快乐。
“没?撒谎。”唐枕大步流星,走在无垠的夜色里,一树蓬勃的月桂仿佛也已睡着了,寂静的枝条在地上映出三三两两影子。
她又慢几步,连忙追上去拉住他,“师兄等等我!”
他果然稍停了脚步,花铃只觉迎面滚来朔风,庆幸自己穿了件厚的袍子,拽着师兄的衣袖,便是气气哼哼地同他抱怨,“师兄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我一直在等你,我爹爹和娘不在了,这里没有人真的喜欢我,你不来,我差点就被人害死了。”
不知他怎么走到一扇无人把手的小门,先把叽叽喳喳的师妹让出去,随后关了门,看她把着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