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笼中传来一声笑。
“小师妹沦落成囚。”蓝衣少年漠然侧首,相识的面孔,但身份截然不同,当下已是魔子式微,据说假死重生而回,“还有雅兴笑得好听。”
“入宗时我笑话师兄,如槌砸镜,如石击鹰,令师兄有苦至今,寻求个公道报复,我倒作了恶。”上锁的铁笼铺着一层白毡,白毡上铺开百褶的绿裙,绿裙的主人声色柔和,甚而倦怠无心了些,却像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匕首,句句冷不防把人气个半死,“若要功过相抵,不妨再笑笑,想来足为君超度,功德一件,善人善举。”
无朽尊者坐外边都听乐了。
他们去鲛墟闹了通乱子,巴蛇结契,梦魇苏醒,水灵骸收入囊中,但不知道式微做了什么,竟使明家父女不知所踪,梦魇的本体也只现身片刻,依旧沉眠回去未能放出。放出的是一个人形的魔物,不得不继任明灵怡的身份存在,直到尘世不必再有明灵怡,看梦魇皮笑肉不笑的脸色,怕是不太会让始作俑者好过。
式微事先还去剑胆会扮了家家酒,事后收场时又趁扶风城乱局横生,居然劫来一个趾高气扬到他头上的小姑娘。
多有乐子啊。
他在车辕上舒服跷脚靠门听,回去的路上式微不仅没用风之弦,还心情不太好地盯了会儿巴蛇,让它敢怒不敢言地拉了辆飞车,有一说一挺稳挺新鲜。
“……”
式微盘坐下来,他原先是站着,站在窗边,眺望外头的景色,愁莫海上月出云间。困于尘世所求无瑕,如见此月,三十日里一回圆。然而月亮本是圆的,但要去到天上看。
他听完嘲弄的话,倒也没动怒,相反,神情淡淡的,乃至唇角微扬,一如入云的月华,透过浅薄处抹开,只奉还四个字:“易惹祸端。”
“拉仇恨嘛,我晓得,那又如何,我不但笑你,我人人都笑,我也笑我,笑完无事,自犯困去。”绿裙少女乖戾如顽石,但却是那种仰躺溪里的顽石,一动不动被冲刷着,时而浪头大了翻个身,此时也应景捂手打声呵欠,语调拖得乏而散,斯斯文文,仿佛下一刻就要蒙头大睡,“反正有什么好关心的。”
“有的,你没有,但我要你有,我要你——”笼外人把剑横放两人之间,从笼中人手上缴获来的剑,引来视线下意识的追逐后,才不紧不慢讲出期待,平静自在好似生辰许愿,“杀我。”
那道身形罕见地定格了下。
“你这报复手段,我好怕呀,惹上就甩不掉啦。”她敷衍玩笑般全程平声,“真是了不得的祸端啊。”
“先补四次。”他却条理分明说下去,显然是在动真格,前前后后俱落到实际,“再有四次,下一次,去无念剑冢。”
小师妹掀开了眼帘,瞳色黑,面色白,仿佛纸上画出,乍一看楚楚可人,转眼就烟消云散,她稀松平常地说道:“有病。”
“是啊,小师妹。”式微的心情出奇好,笑意如沐春风,竟像有些温柔,“我有病的。”
…
秋柚揉眼摘去一片红叶。
她长叹一气。
习惯了,反正每次光顾新副本,都会多梦到好些细节。
说起来从残存的印象来看,原文,确切地说,更符合预言性质的原剧本,编排的小师妹落井下石,下场是落入男主手里,之后的处境虽然一笔带过,但由简扼的描述可知,小师妹犹不改作死的风格,两不对付,水火相克。后期甚至有处情节,男主深思远虑后,觉得把她关在身边,与其气死自己一个,不如时不时放出去,无差别气死所有人,有人作陪顿感神清气爽。
秋柚往日因为模糊印象,也以为小师妹横蛮无理,还想过既然这么让男主讨厌,怎么苟到复仇名单的最后的,急求一份前辈的经验教学。谁知道两人相处时的具体,让她一见到就分外熟悉,心知肚明的那种熟悉,以至于手脚全部无处安放,暗暗道了一声糟,热衷作死的前辈好像是她本人,说话行事都有点点像她会做的……
才没有。
她她她怎么做得出来?
秋柚不禁义愤填膺,填着填着,膺里心就虚成了马赛克。
她还趴在梅树下的石桌上,僵硬地缓缓移动,转头回去,用胳膊埋住脸,再用空着的手抱头,闷闷地哀嚎。
还真干得出来。
区别是明显和不明显。
被看穿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可可可,可最多就是心里想想嘛,但凡不是非得必要,出门在外总会顾忌收敛,也许是顾忌一滴露一点泪,所作所为当即就大有不同,变量很多的,落实成文字太苍白无厘头。
“怎么了?”
有人在旁边问。
秋柚当即就坐正仪态。
“师尊好。”她乖觉地对着来人问安,“这次闭关如何?”
“小徒弟也好。”玉烛尊者学着她点头,“我日日不飞升,年年还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