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迩下意识抓紧她唯一能握住的浮木,恨不得将他手心温热带来的安全感尽数吸走,嘴硬回应:“不怕…”
可惜她再想掩盖此刻惊惧,颤抖的的声音都已将她全然出卖。
“真不怕?”
这声音温柔又端正,让姜馥迩迫不及待卸下防备,想在幻想中的静逸里寻一席容身之地。
“嗯——”她咬着唇,答得勉强,“真不怕…”
“那你过来抱抱我?”
“嗯?”
邶恒轻笑一声,却无讥讽和鄙夷,仿佛只是看破了小姑娘的倔强而顺带落下的宠溺。
“我怕啊——你离我近点,也好保护我。”
也不知道他说怕是真的假的,姜馥迩犹豫了半刻,还是走近他从侧面环住了健硕腰身,却未料他忽一抬臂,就这样将她圈进自己温热的胸膛里。
四处万籁俱寂,白茫茫的混沌中,只有你我并肩齐行。
姜馥迩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心里只隐隐觉得这一次再难逃厄运。
她环抱邶恒腰间的双臂夹地更紧,舔舔唇试图平复惶恐,却仍是颤悠悠说:“若这次我失手了,大公子九泉之下可别怪我…”
这话词钝意虚,哪像是要失手,分明就是无力对抗的自暴自弃。
事已至此,邶恒带着她缓步前行,只不过步伐极小极慢,仿佛照顾她情绪。
“哦——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嗯?”姜馥迩眨眼,不明所以,“我对大公子也未曾扯过什么慌…”
邶恒笑得恣意洒脱,让姜馥迩也猜不到他究竟有没有对当前处境产生一点担忧。
只听他依旧悠然自得开玩笑:“然庆时非要留在我身边,因为什么?”
姜馥迩心跳如雷,却因他这话讷讷反应了片刻。
“因为、因为跟着大公子能逃过侯爷眼线,便想寻个保护伞。”
“没了?”
姜馥迩想了想,又补充:“后来大公子说能带我回西梁,我便偷了懒不愿再去寻别的途径。”
邶恒似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只渐渐收了笑意,却发现二人脚下忽然踩上了冰面。
“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姜馥迩点头,视线落在两人脚底的冰面上,那里寒意刺骨。
“大公子人好,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离经叛道,倒——”
“倒和周子潘一般伤风败俗,横行霸道?”
邶恒打断,脸上笑意全然没了踪影。
“不是,大公子和他不同。”
姜馥迩瞧着脚边仿佛被微风吹散了浓雾,逐渐露出厚重冰层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补充了句:“没他那么脏…”
真不知她是在夸赞还是贬低,邶恒对此评价哭笑不得,只将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认栽似的:“那就是,我也脏…”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姜馥迩察觉自己言多语失,忙解释:“大公子虽然流连勾栏瓦舍,却也有底线,不会毁坏姑娘清誉。”
“那种地方本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又有什么好诟病的?世间男子千千万,能钟情于一人的寥寥无几,又何必给别人扣帽子呢?”
对她这番言论邶恒颇为意外,扭过脸看她。
却见姜馥迩也抬起头来,继续道:“我倒觉得是有心人嫉贤傲士的诽谤,落井下石的报复。”
瞧她说这话流露出的天真和幼稚,邶恒失声笑起来,“得到你这般夸奖还真是难得。”
“我无时无刻不再夸赞你呀…应该说若能得到大公子夸赞才是难得。”
这口气颇有怨言,让邶恒笑意更深。
“馥迩回西梁后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邶恒此刻突然这般问,姜馥迩神色一顿,答得不假思索:“打算寻个住所,再找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倒是世俗愿景,平凡无奇。”
听不出邶恒情绪,姜馥迩反问:“大公子呢?总不能这辈子都漂泊无依?”
邶恒沉默未语,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回避道:“馥迩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家?或许我能帮你完成个心愿。”
这番承诺让姜馥迩始料未及。
她从未见过邶恒如此慷慨,甚至毫不怀疑这会是迷途浪子为了她全力以赴而设下的诱饵,反而坚信这一诺千金的珍贵是他赤诚相待的决心。
这番交谈无疑给姜馥迩打足了气,更让她对未来充满期待,激起她短暂的昂扬斗志。
可就在二人心照不宣的情愫暗涌下,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前行的冰面上雾气已逐渐散开,一个纤弱娇小的身影于朦胧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