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了缩,闷闷地笑起来。
“仙尊怕痒,”潇湘许多天来第一次出声,嗓子有点哑,带着点发现了小秘密的笑意。忽然怔了怔,饱含忧虑疲惫的声音变得又惊又喜,“可以动了!”
江雪寒尝试动了动腿,短短的寸许距离,却是费了好长时间。
“太好了!”潇湘喜极而泣。
出事以来,江雪寒一直很想问她害怕吗,除却之前的事,也因为他的身体这副模样,即使目不能视,他也能猜到,一具满是疤痕的身体,大约是狰狞可怖的。
潇湘把湿布巾扔进水盆,再用干布巾吸去他皮肤的水珠,披上干净的衣服扶起来,搬到门口的木架上晾着。虽然不是那么舒服,每天也可以换个姿势坐一会儿,通通风,以免捂坏皮肤。安置好了人,她又把被褥抱出来,搭在两棵树之间的绳子上,然后搬了小马扎坐在门前洗衣服,江雪寒闻到淡淡的皂角味,听着身旁搓洗衣服的声音,几度欲言又止。
“你害怕吗?”他终究是问了出来。
话语出口之后,江雪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担心害怕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而他意有所指的这种最是微不足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处刑人打到头了才问出这种问题,但话已出口,只能静待回答。
“害怕的。”他听到潇湘的回答。
她把衣服拧干,晾在另一边的绳子上,回到江雪寒身边,双手轻轻笼住他的手。
江雪寒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现下,他既希望潇湘远远离开,别再搅进这场跨越百年的阴谋,更不要看到他这具没用的身体;又想要她陪在身边,最好呆在他心里,哪儿都不要去。她太熨帖、太了解自己了,让他心知面临的危险,却仍旧觊觎着这一点点私有的温暖,难以放手。
“害怕什么?”
他迟疑了很久才问,所幸山里的时光不要钱,他们几近无限地拥有着这些安谧。
“我最害怕的是仙尊被关在牢里,生死不明。”
“所以你就来了。”他说的是困仙牢。
“大家帮了我很多,”她说,“我这么弱。”
江雪寒迟疑片刻,问道:“为什么来救我?”
“是因为过往的一切,还有你是你。”
潇湘肯定而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一刻,他心中有层壳子“哗啦”地碎裂了。
往日,江雪寒总觉得自己是骄傲的,但这种骄傲是被迫形成、被迫存在的,基于他人眼中“天之骄子”的名誉和“仙尊”的身份。他终于明白在这层表象下,隐藏着深深的自卑。因为自卑,他总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父亲的宠爱,不配得到家族和宗门的看重,更不配让潇湘和其他人为他牺牲……
除了父亲以外,每个人为他所作出的牺牲,都是甘愿的,不是吗?
但他这个没用的人又报答了什么呢?他给这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带来了什么呢?
“该上药了,仙尊。”潇湘见他肌肤上的水差不多干了,从乾坤袋里拿出师祖秘制的灵药来,细细地涂在他手上。
用剑之人,倘若手指坏了,再好的剑法也用不得。潇湘的手指穿插在他的指间,从指尖到手心,再到手腕,一寸寸细细地按摩着。灵药在最初的清凉后是热的,旧伤有些酸,有些痛,还有些酥痒,一直痒到心里去。
她一边涂一边说:“仙尊真的以为我是那种说怕就怕的人啊。”涂过手臂后,她将药膏搓匀在手心,涂着江雪寒身上大面积的伤疤,就像在搓萝卜上的泥。
“不然呢?”江雪寒反问。
“我们可是亡命之徒啊,亡命之徒有什么好怕的,该是别人怕我们才对。”潇湘道。
他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对,但好像他们的处境也就那么回事:“怎么说?”
“如果仙尊有仇人的话,我们就大张旗鼓地到他那里去,放出风声说他偷偷收留我们,保准他得掏钱换大门。”
江雪寒扑哧一声笑了,那笑容如明月初生般,一时连吹过的熏风都静了下来。
石床干得很快,潇湘铺上干净的卧具,再把他搬回屋里躺下,按摩着他的胸腹,为他顺气。江雪寒再度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想挡住一些羞耻的部位。然而潇湘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憋了半天,小声说:“难为你了。”
“照顾伤患而已。”潇湘道。
以前他是仙尊,现在他是伤患,在她眼里,他究竟如何,是否仅仅止于名相?过去他没必要问,也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现在他想知道,但问出口,又好像求她怜悯。
江雪寒心里清楚,困仙牢中的经历,折断的不仅是他的脊椎,更是他内心的支柱。这些一夜之间崩毁后,他的身边只剩下潇湘。所以他开始在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模样,好像得到她的肯定,心中就会感到一丝慰藉般。
他明白喝盐水无法解渴,却习惯性地无法停止。
从生命最初的父亲、师长,再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