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以柳初次遇见余枫,是一个冬末,在桂花巷口。
一群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围在一个铺子门口,对着被围着中间的男子,拳打脚踢,出言讥讽。嘴里骂骂咧咧着“晦气”“滚蛋”之类的话。
那几个小混混蒲以柳认识,整日在街头闲逛欺男霸女,若真是侠肝义胆,劫富济贫也就罢了,可这几个小混混只是些十几岁没正事干的半大小伙子,没甚大的本事,只敢寻些老弱儿童来欺负。
蒲以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
这几年瑰城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自从前任城主全家死于横祸、城中镇城之宝失窃之后,城中的情况便与日俱下。
先是天灾。
城中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旱,庄稼全都旱死在地里,后又遇到一场地动。城中百姓死伤过半,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随后便是人祸。
人性便是如此,风调雨顺时便现世安好、和和气气,可只要日子不好过了,魑魅魍魉强盗恶霸就纷纷冒出了头。
十几岁的小伙子,三五凑对,稍微强横一些,就能在街头随意欺辱手无寸铁的弱者。
蒲以柳以为这几个小混混又在接口欺负街口的小乞丐,她跑上前去,一把推开了为首的那个小混混。
她指着那小混混的鼻子破口大骂:“呸,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整日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在街头打人瞎混,你这种人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蒲以柳家中开着瑰城唯一的医铺。
逢此乱世,医者最为珍贵,而蒲以柳又是蒲家当作眼珠子护着的独生女儿,再加上蒲以柳从小就在家中被当作男孩子养着,性子直爽泼辣。
因此,那几个小混混见到蒲以柳,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招惹头,对着被打的男子啐了几口,便骂骂咧咧离开了。
她“呸”得一声反啐了回去,指着那几个野小子后背直骂。
那几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加快脚步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蒲以柳方才得空回头,蹙眉道:“他们打你骂你,怎么也不还手还口,这群人欺软怕硬得很,你一堂堂七尺男儿,拼命反抗一番,他们保准不敢欺负你。”
“罢了,罢了。”男子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温声道谢:“这次真是多谢姑娘。”
蒲以柳撇撇嘴,很是看不惯他这幅文弱模样,心里暗道真是书生秉性。
男子整理好衣冠,这才转身面对着蒲以柳,抬手作揖,又道了一声谢。
蒲以柳回头,倏的和男子对上视线,她不禁愣怔住,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气质的人。
男子眉目清秀,举止儒雅,即使经历过那般折辱,脸上也和和气气,没有半分愠怒。
蒲以柳脸一红,只觉得这人身上她看不上的那几分“书生秉性”,忽然变得可亲了起来,她问:“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在下余枫。是从外地过来,到瑰城讨生活的。”
蒲以柳只觉得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往瑰城跑?”
余枫尴尬笑笑:“在下家中做纸扎生意的。”
其余的不必解释,蒲以柳自然是懂了。
这几年,瑰城实在是太奇怪了,天灾人祸频降,死得人实在太多了。
蒲以柳心里觉得奇怪,也难怪刚刚那几个小混混骂他“晦气”,专门冲着死人生意来这座城安家落户,这不是盼着别人死吗?
相当于说,卖棺材的抬着棺材板到重病之人门口叫嚷:来买棺材呀!
确实让人不太舒服。
但是余枫的行为好像又罪不至此,无可厚非。
蒲以柳没多说什么,她扬起嘴角笑他:“就你这温吞的脾性,也敢来瑰城讨生活,这儿有多乱你知道吗?”
余枫叹口气:“总能活下去的。”
蒲以柳拍拍胸脯,颇有些侠气:“我叫蒲以柳,家中在前面那条街上开了间医铺,你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来寻我便是。”
那日之后,蒲以柳再也没在街头偶遇到过余枫。
蒲以柳也渐渐把这个人淡忘了。
城中的情况与日俱下,百姓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城里活人越来越少,瑰城早已不复当年盛景。
只有家家户户门口沿路各色的野花,开得照样的艳丽。
一如从前那般。
约莫半年之后。
那是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天,那日城中风雨交加,医馆里没有什么人,蒲以柳正在柜台前撑着下巴打哈欠,却只见一人慌慌张张的敲开了医铺的门。
蒲以柳抬头,只见余枫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站在她面前,身子微微发颤。
蒲以柳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她:“这位公子是来看病?”
余枫一愣,咬咬牙开口:“蒲姑娘,在下余枫,是我母亲重病卧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