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云城这么大,这都能遇见,挺巧。”
“嫂嫂她,哦,闻闻……闻闻她回来这么长时间,我拖到今天才见到,已经算是很迟了。”霍瑾安态度不卑不亢,“倒是今天这日子,你照规矩应该过亚港陪爷爷吃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刚回来。”霍决轻飘飘瞥过旁边那人一眼,“正好天黑,来赴个约。”
时闻对这场虚与委蛇的对话不感兴趣,也不想被牵扯进去。额角突突跳着,边埋头吃东西,边状似不经意瞄向远处。
周烨寅一直没有回座。
霍决来后不久,周烨寅的女伴接了个电话,也很快低调拎包离席。
估计是悄没声息偷偷走了。
时闻暗暗松了口气。
霍瑾安与霍决你来我往暗损几句,丝毫没表现出不悦,只心平气和地接过侍应生手中的端盘,主动要替时闻斟搭配下一道菜的清酒。
低温酒杯选的是江户切子的经典款,切割精美,流光溢彩。
霍决伸出食指,将酒杯往后挪了一步,语气淡淡道:“她量浅,这酒就不喝了。”
普通用个晚餐,又不是什么酒局,怎么就轮到他给她挡。
时闻怕霍瑾安难做,这饭没法顺利吃完。想了想,还是自己提起酒杯往前放。
“我能喝。”她轻轻剜霍决一眼,眼神警告道,“餐酒而已,度数不高,刚才已经喝过几杯了。”
霍决反手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确定?”
他声音带着天然的冷感,犹如某种低压的威胁,挨得她近了,又透出某种显而易见的亲昵。
霍瑾安还坐在对面,时闻顾及体面,只短促地“嗯”一声,将滚到嘴边的话忍了回来。
但手上握杯的力道没减轻,一捉一推,彼此不动声色僵持着。
打破这阵微妙尴尬的,是一道突然的来电。
霍瑾安的助理拿着手机上楼,附耳向老板汇报情况。
“失陪一下。”霍瑾安接过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微笑欠身,暂时离席。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在楼梯拐角,时闻即刻松了手,玻璃杯哐当一声,不轻不重砸落桌面。
“你说话做事能不能看看场合?”她冷眼剜过去,用手肘重重顶开距离。
“什么场合?”霍决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开,好整以暇给自己倒餐前酒,“我特意等到了入夜才来,又没犯你忌讳。家里人一起吃顿饭而已,放松点。”
时闻无语,真挺佩服他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有什么好遮掩的。”霍决嗤笑,“霍瑾安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和你的事。”
“……闭嘴。”时闻不想理他了,“安静吃你的。”
原定菜单的食材大概是不够,侍应生给他上了不同的前菜料理,一道牛肉八幡卷和鲍鱼柔煮。
霍决很听话似的,没再继续刚才的争执。只清贵自持地夹起一箸,面无表情吃下,又面无表情评价,“难吃。”
上的都是熟食,又不是他讨厌的生冷刺身。
就是找茬。
本能地挑剔霍瑾安选的地方。
时闻凭栏望景,懒得给他眼神。
霍瑾安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之后快步返回。
他没坐下,道了声抱歉,“公司那边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我到场处理。我先告辞,二位慢用,今晚这顿记在我账上。”
事出突然,时闻微微讶异,忙拭了拭唇边站起身来。
“还有这个。”霍瑾安将助理手中的奢牌纸袋递到时闻面前,温和笑道,“不好意思闻闻,今晚确实仓促,下回找个充裕点的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我送你出去。”时闻没好意思杵着不动,说着就要越过霍决走到过道上。
心里还侥幸琢磨着,说不定自己也能顺势拎包走人。
结果被轻轻一拽,捉住了腕。
霍决眸中戏谑时明时灭,像是看穿了她想逃跑的意图,轻笑一声,“庭院灯暗,你看得清路么。”
户外凉风吹送,将似霭绿氤冲散些许,冷冷绿绿的空气如水涌进来。
霍决毫不费力地留住她,另一手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
“不用送,很快再见。”霍瑾安朝时闻微微一笑,请她留步,没让她为难。
“哦,对了。”转身往楼梯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Lawrence,上次那个提案,我们这边商议出了最终结果,过几天抽空,一起到爷爷面前做个见证。”
“好。”霍决礼貌颔首,“随时恭候。”
霍瑾安沉沉望他一眼,又朝时闻安抚一笑,这才彻底离开。
随风探入一枝叶的悬铃木支撑着夜晚,覆有阴影的浓重的绿,仿佛溶进了彼此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