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面的时皇上还是老当益壮的样子,现在却是瘦骨嶙峋,再也不复帝王风华。
看到萧玄和离潋,他欣慰地点点头,示意离潋过来。
将身子凑过去,离潋听完,朝众人道:“父皇说,要所有人退下,包括内侍在内,只留我和太子殿下。”
“你该不会趁皇上虚弱假传口谕吧?”看她独得萧燮宠爱,云裳在一旁阴阳怪气。
离潋瞥她一眼:“要不然叔母留下?”
“七叔,把云裳带走吧。”萧玄冲萧远信使了眼色。
在云裳愤怒的目光中,萧远信拉走了她。
宫内只剩下三个人,萧燮声音不大,但他们二人都能听清:“玄儿,你要好好待离潋,朕和离将军是知交好友,你可不能欺负她。”
“嗯,玄儿知道。”
知道和能不能做到是两回事,离潋明白他是顺着父皇的意。
“好了,我有话与小潋说,你出去吧。”
“你好好照顾父皇。”虽说疑惑萧燮单独留下离潋的原因,但萧玄还是退了下去。
清阳殿一时寂静无比,别人不知皇上留下她所谓何事,但离潋心中却很清楚。
一年前的嘱托,她记得很清楚。
萧燮看着她不发一言,离潋只得在他的注视下发问:“父皇可知北端王有谋反之心?”
萧远信绝对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纯良,一个人眼中的野心是掩盖不住的,世人皆说他待人温和如沐春风,不过是披着温和外衣的狼罢了。
方才传萧燮口谕时,她分明看到了这人脸色一变,眼中起了杀意。
转瞬即逝,恍若未见。
她很快有了定论,现在问萧燮,求的只是一个答案。
“你这丫头真机灵,没有白费朕的苦心。我当然知道,朕又不是傻子,远信啊,善于伪装,但是没有耐心。他做的那些事,朕并非不知。小潋,朕问你,若是朕有一日驾鹤西去,北端王谋反,你当如何?”
该当如何?
离潋深知现在的萧玄在他爹萧燮的庇护下显得十分无用,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依赖自己的父亲。
对于一些问题,萧玄难以做出抉择,因此会丧失很多机会,他不果断,犹豫不决,意气用事。
斟酌又斟酌,离潋道:“我不会帮他,他应该学会自己面对。”
“好!好!真不愧是朕选中的太子妃,有远见,当助我儿登上皇位啊!”
在这一众皇子中,有才能的人不少,但他选择萧玄为太子,不仅是因为他是皇后所生。
这孩子有潜力,有上进心,愿意去改变自己,身在皇家不骄傲自满,反而低调行事、宽厚待人,能听进忠言,正是其他皇子所缺少的。
“你且下去吧。”能得到这番话,萧燮也满足了。
“儿臣告退,父皇保重龙体,莫要再说些不吉利的话。”
正要离开,却听床上的天子幽幽问了一句:“小潋,朕让你担下如此重任,让你嫁给玄儿,你可后悔?”
他自是清楚二人感情不和。
她没有转身,顿了步子。
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规规矩矩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不悔。就算再来一次选择,儿臣也会嫁给他。”
而后,她迈开步子离去,背影清瘦孤寂,像是雪中不屈的松。
直到离潋的背影消失不见,清冷的宫殿里才传来一声叹息般的‘痴儿’。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想,有什么后悔的呢,嫁给萧玄,她从不觉得后悔。
回望这十几年的时光,路途遥遥,道阻且长,萧玄是为数不多对她施以善意的人,哪怕现在带来的是无尽的伤害。
嫁过来是回报他,回报的是当年那个少年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