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丢下一句“不识好歹”后便走了,但即便如此,寇殳还是没有过来。
直到半年后,她得到了寇殳战死沙场的消息。
她以为这些年她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可是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不知怎么得,又哭了好几日。
第七日,她命人在供奉殿内塑了一个将军像,自那之后,她每日都会在将军殿中待上许久。
生时他不能伴她,死后能在一处也是好的。
她心里的痛,白茵茵几乎每一寸都能感受得到,每每当她在将军像上轻轻抚摸过一遍,她的心就好像在油锅里炸了一遍。
梵音不明白,如果他对她有意,为什么会五年了还不来看她一眼,就连死讯都是她通过多方打听得知的;如果他对她无意,当初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娶她?
白茵茵也不明白。
但好在自从有了这座将军像,梵音每日似乎都有了盼头,精神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直到这日,梵音再次来将军殿,却发现五岁的墨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摸着将军像的衣角。
梵音的情绪突然爆发,她一把拎起墨儿的衣襟,直接将他丢进了荷花池里。
池水冰冷,水位又深,小小的人儿就这样在池水里起起伏伏,因害怕娘亲生气,他甚至不敢哭闹,也不敢大声喊叫。
好在红梅发现墨儿不见,及时找了过来,小小的墨儿这才捡回一条命。
整个过程,梵音都只是冷冷地在旁边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要不要跟着墨儿一起跳下去,这样或许就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跟他相遇了。
她揣着这个心思想了好几天,直到第五天,她暗暗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大早,她便叫红梅给墨儿买了双虎头鞋,又将墨儿带到了将军殿,指着那座将军像道,“墨儿,这是你那有眼无珠的父亲,你快给他磕个头,一会儿你便能见到他了。”
墨儿懵懵懂懂,但还是乖乖地给将军像磕了个头。
梵音很满意,又拉着墨儿走近几步,“生前我一直在这个院子里等你,你总是不来,那死后,换做我们去寻你,你会不会见我们呢?”
她顿了顿,道,“你不愿意见我没关系,墨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该见见他的。”
说完,她便拉起墨儿的手,往荷花池走去。
由于上回在荷花池受过惊吓,墨儿每走一步总是心惊胆战的,但又害怕娘亲生气,他一直咬着牙,即便是颤抖着身体也跟着她一起走。
直到两人走到荷花池旁,墨儿这才鼓足勇气开口。
“阿娘,红梅姐姐呢?”
梵音突然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墨儿从来没见过会笑的娘亲,一下子看呆了。
梵音幽幽道:“你红梅姐姐和这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在那边等咱们了,咱们要快点跟上他们。”
她将墨儿往前推了推,“墨儿乖,你先下去。”
墨儿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知道溺水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是娘亲让他下去的。
见他迟迟不下去,梵音果然生气了,她拎起他的衣襟,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她一下子阴云密布。
“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推你下去?”
墨儿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娘亲,他想说自己怕水,他不敢下去。
可是他还没说出口,却听噗通一声,梵音竟是直接抱起他,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池子里。
这荷花池很深,池子底部还有厚重的淤泥,两人刚入水,就被死死地困在水中。
墨儿想挣扎,可梵音死死地抱着他,污水几乎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们的眼耳口鼻,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填满了他们的整个身子,直到两人再无知觉。
附在梵音身上的白茵茵也因此痛苦地失去了意识。
白茵茵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站在亭子里,那沉重的窒息感早已不见,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庭院中的雾气也渐渐散开,她环顾四周,内院依旧是梵音死前的样子,只是眼下空无一人,莫名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她的衣角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她的心惊了惊,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被梵音一起抱着跳入荷花池的墨儿!
白茵茵又是一惊,墨儿不是已经和梵音一起掉池子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儿抬起头,问她,“阿娘,你去哪儿了?墨儿很乖,从来没有出去乱跑过!”
最后一句时,他更是亮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保证着,生怕她质疑。
他应该是把她认成梵音了,白茵茵微微蹙眉,一想起他生吞黎光的场景,她下意识想要远离,但又想起他是梵音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对他又有一些莫名的亲切感。
这种矛盾让她定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