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眼看时辰业已不早,金杏酒楼的热闹人潮慢慢散去。
辰时四刻,开价结束后一直安坐一隅的许三娘子终于也微微的摇了摇头,似是决定不再等待,起身离开,去往映竹绣坊。
走出金杏酒楼的她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妖术与仙法,也仍是需靠一份营生,开销一日两餐、四时衣装。
映竹绣坊正是她的谋生之所,她是那里的管账娘子。
因着晨间在金杏酒楼耽搁的时间,许三到映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坊主王大娘见着她,面色沉沉的出言讽刺,“许三娘子来得好早啊。”
许三正欲道歉解释,有人过来召唤她,“三娘子,昨日我领的丝线还没入账呢,快来帮我记一下吧。”
许三忙匆匆回了两句王大娘,走去记账。
来人是绣坊二当家的心腹宁惜惜,她拉着许三悄声说道,“真是的,王大娘她自己也不过刚刚坐下,连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教训人。我家夫人说了,许三娘子是有福之人,莫要与大娘一般见识才好。”
“是许三自己来迟了些,多谢宁娘子维护。”许三有些尴尬的一笑。
宁惜惜待许三把昨日的丝线入了帐,又多拉了几句家常才返去做事。
许三心知宁惜惜头先是故意替她解围,为的是代替她家夫人,绣坊的二当家拉拢她,只是她却无意接招。
映竹绣坊不算小,下面有三十来个绣工。管账娘子这种掌着钱财进出的重要位置,按理说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许三这种无根无底的人身上。要不是绣坊两大股东,王大娘和李夫人之间生了嫌隙,为了把各自心腹送上管账娘子之位,两不相让,最后只好折中便宜了外人,否则也轮不到许三。
只是轮是轮上了,这位置却并不是那么好坐稳的。
许三的前任是王大娘的人,正是被李夫人整了下去,说是贪污公款,现在还关在衙门里不得脱身。三个多月前许三初到绣坊的时候,王大娘和李夫人都还争相拉拢,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大娘见她迟迟不肯站队,已然失去耐心,开始对她挑三拣四,倒是李夫人见王大娘如此,反而变本加厉的向许三示好。
但那又怎样?
她叹一口气,不知道原来的许三会怎么站队选择,会不会把这管账娘子做得风生水起,但她是许笑歌,她不是许三,她来自现代,她是一个操盘手,她见惯的是k线、盘口和后面七八个零的数字,她习以为常的是在金钱场上赤|裸|裸的厮杀,她对这些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勾心斗角之事毫无兴趣。
她实在不想把心思浪费在对付几个妇人身上,为了每月三十贯铁钱的收入就前倨后恭,左右讨好。
但冰冷的现实是,她却不得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小心谨慎的游走在两大股东之间,隐忍蛰伏。
因为她还要生存,还要吃饭,她发过誓,决不再让自己如初初穿越来之时那样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不过笑歌并没有令自己沉浸在自哀自怜之中太久,不过片刻,她便振作起精神来料理手头的活计。
这还是从在现代起就养成的习惯。无论怎样的境况,她都从不让自己哀叹超过三分钟,只因那样的情绪徒劳无用,于事无补。
映竹绣坊的账目对这时代的普通人来说也许很麻烦艰深,但对于笑歌来说,却实在不算什么。虽然她在现代不是修的会计,但金融相通,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更何况映竹这种不过三十来人的绣坊能复杂到哪里去?她在现代不知看过多少上市公司的财报,应付这些绰绰有余。不到半个时辰笑歌就处理完毕。
空下来的时间,她便开始从头梳理分析连日来的种种,思考自己的“正事”。
近一两月来,她一直筹谋着想要进入金杏酒楼,到大老板身边做事。
因为身为一个操盘手,她能在这陌生落后的古代找到的最接近现代金融市场的所在,也就只有铜铁钱黑市兑换了。可惜她穿过来时的起|点太低,穿在了一个饿死的乞丐身上,几经周折,历尽千辛万苦方才蒙好心人收留,勉强站稳了脚跟求得一份温饱,根本没有余钱直接参与市场炒卖。
而这又不比现代金融市场发达,有各式各样的衍生品,可以放大杠杆,以小博大。
这是连纸币都没有的大赵朝咸德二年,更不用说交易所了。
大户人家还可以大量囤积铜钱,坐等升值;黑市老大和炒卖客们也可以因为每日交易量大而从中赚取差价。
可笑歌太穷了。
如果波动性大还能想法从中渔利,但现下铜钱铁钱也就是十四比一和十三比一的差距,笑歌就算能辛苦节约攒下几十贯钱,也不过一次赚那么数百文。而这种交易机会还不是天天都有的,一年到头也数不出多少次,何年何月才能发达呢?太慢了。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了,找金主。
金主出钱,笑歌出力。
而放眼整个益州城,谁是最适合的金主呢?
除了金杏酒楼的幕后大老板,益州城里铜铁钱黑市兑换最大的庄家,还有谁?
这就是笑歌费尽心力,故弄玄虚,精心策划一两月来想要钓的大鱼。
为此她高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