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夜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馔,丰盛的菜肴让人目不暇接。烤全羊、蒸熊掌,翡翠汤热气腾腾;油酥鸡,五香烧鸭、还有各种干鲜果脯和点心,都散出诱人的香气。
“那府里”的老姑太太,老爷,姨奶奶,三个少爷都来了。谦虞一看,少爷们都该比自己年龄大。长子戴纹,戴鸾已故侍妾楚氏所出,现已二十五岁,生得体态峥嵘,肃穆严谨;次子戴绡,精神焕发,神采飞扬;末子戴纩,丰神秀色,挺拔飘逸,这兄弟二人为郑姨娘所出。
戴纩与龚弼从小要好,见他便忍不住玩笑:“龚大爷,方姑娘是客,你怎么不让人家坐正厅,反而要到偏厅里去?”
龚弼看他一眼,戴纩也碍着方复,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龚氏瞅着谦虞,笑道:“大少爷也不是现在,原先就和方姑娘要好啊。”
大家奇怪,龚氏便道:“还记得那时节,方大人和姑娘还没有往貘州去。那时方姑娘刚满月,龚家大少爷也不过才一岁多。大人在前头说话,大爷的奶娘在屋里看着两个小人儿,忽然外头散饽饽铰绸缎,看得大爷的奶娘心里痒痒,就逗大少爷说‘少爷,你且坐在这里,再帮我看着姑娘,回头等我拿饽饽回来给你吃。’于是就出去了,偏又遇上几个人抢饽饽绸缎打破了头,她帮着喊人的喊人,抬人的抬人,竟把屋里这两个小人儿给忘了。等想起来总有一柱香的时辰了,慌慌张张跑回来,进了门,屋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她只怕孩子不好了或者丢了,都不敢进来,结果壮了胆子进来一瞧。方姑娘睡得正稳,大爷也不哭不闹就在旁边静静瞧着,当真替奶娘看着姑娘呢——后来给他饽饽他也不吃。大爷奶娘给我讲的时候我想着那情景都觉得可笑。”说着就拿帕子掩着嘴笑起来,大家也都笑了。
谦虞想不到自己和龚弼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前缘,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这时屋里的婆子丫头们几起里窃窃私语:“这个方姑娘小人儿,真是越看越美的。”
龚氏听见了带头笑道:“当然了,他们家还不都是美人坯子!方大人的妹子原来不也是个美人儿?”
此语一出,如同当头一个响雷,龚氏也悔失言,可是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谦虞不知道自己有姑姑,疑惑地看向方复。只见方复垂下头,太爷便对他道:“实在我也是对这件事常抱着遗憾。当初一事连着一事,你又被流放,顾此失彼,如今你妹妹竟是飞鸿踏雪,无迹可寻了。”
方复连忙道:“太爷不必挂心,小人知道太爷为此事是颇费过周章的。这也是各人的命罢了,不必再去想它。” 又望一望谦虞,“刚才我同太爷商议定了,你不必跟我去赴任,就在这里住下你可愿意?”
谦虞不知怎么,就去看龚弼。龚弼好像有些高兴的模样似的。
戴纩插嘴相邀:“姑娘留下吧,这里多好,方大人要做的是边军参事,去那地方又要多赶路不说,还黄沙漫天,凄凉孤苦,不是女子宜居的地方。”
郑姨娘便推一推知州戴鸾,戴鸾斥责戴纩道:“太爷问姑娘,谁问你来?”
太爷捻须笑道:“你们三少爷说得有理。”又对谦虞:“怎么样?方姑娘,就说你喜欢黄沙大漠,这一路还没有看够?前头也不过是这个样子,又还有一路的辛苦,不如就安心住在这里。咱们家在这鹰州城内,要算上等的人家,吃穿都是第一份;这儿虽然偏远比不得京里,但咱们是‘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保你不受一些委屈。你就要同你父亲在一处,也可在这里等他任上安顿下来,或是另行高迁,你再跟过去如何?什么好地方去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谦虞见主人一味相邀,不忍辜负盛情,刚要说话,戴纩耳朵尖,听到外头的声音,笑道:“住在这里还有女伴儿呢,你看外头,就该来了。”
说话时门帘一动,三五个丫鬟簇拥着一个珠围翠绕的姑娘进来了。这位姑娘穿一件美人焦色的软缎的长裙,外套猩猩大红羽缎,年龄与谦虞相仿,面如芙蓉,唇若璎珠,聘婷立在灯下,身后一个丫鬟收起遮雪的湖蓝油纸伞,那一个接过羽缎斗篷,戴纩忍不住笑道:“你今天倒晚得不多。”
太爷向方氏父女介绍:“这是我的外孙女可采。如今她母亲身体不好,我就留她一家子都在我府里,也好有个照应。总共又没有几口人,何必出去自立门户呢。方姑娘,留下来,跟我们可采做个伴儿好么?”
“好。”谦虞一面答言,一面想,这个姑娘的父亲,就该是刚才见过的姑老爷了,可是这姑娘遗世独立,气度不凡的,和他父亲真是判若两人。
可采也笑道:“我一个人,晚不晚的又有什么关系?今天也是听见说等会会有汤圆,心里一动就坐不住了。”
太爷奇怪:“今年何以这样早就有这个了,往年不都到正月里才能得吗?”
邹其名见问,便答道:“厨房里说,那卖汤团的盘了店,就要往内地投奔亲戚去了,过了节就走,因咱们是老主顾,他特意提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