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诗筝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六年。
她拒绝所有人接近她的生活。
她对所有人报以疏离的笑容。
她不参加任何一场宴会,她游离于所有人的世界之外,她站在透明的玻璃橱窗的另一边。
冷漠而认真地看着这个世界。
然后,转身离开。
就这么无趣的生活着,生活着。
若不是为了过张闻亭的人生,李诗筝早就想离开这个无趣的世界了。事实上李诗筝这么想过很多次,她站在校园,站在楼道,站在大街上,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站在所有人对面。
就连被意外推下楼梯,陷入昏迷。
李诗筝还在想着,如果是张闻亭摔了下去。
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
真有趣。
只有这么想的时候,只有把他的人生刻进自己的人生,只有把自己变成他,然后回过头来,目不转睛地观测自己的时候,李诗筝才觉得。
真有趣。
她已经这样,多活了六年了。
直到坠入了蓝河。
————
所以很难描述李诗筝在蓝河见到张闻亭的那一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真的很难描述。
张闻亭就那么出现在她面前。
张闻亭站在那儿,身着非常低调的长款黑色风衣,撑一把黑色绸缎质地的长柄伞。
伞沿遮住了他那张清秀而面无表情的脸,不过李诗筝还是认出了他。
开玩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那是根本无法控制住的生理反应,心脏开始突突的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到最后简直要跳出她的胸膛。
李诗筝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张闻亭。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灵魂与她身体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遥远到可能再也无法回去。
而面前张闻亭的存在,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李诗筝揉了揉眼睛,为了确认是张闻亭,又揉了揉眼睛,最后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男人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步履异常的平稳,仿佛这漫天的大风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李诗筝。”
那是一种平静到像在陈述什么的语气,跟着风声传入她的耳畔,低沉而笃定,极有磁性。
是他的声音。
“欢迎你来到‘蓝河’。”他站在她的身边,温和地伸出了手,“冷吗?请站到我的伞下来。”
是张闻亭,是他的脸,他的声音。
但不是她印象中的张闻亭。
不是她印象里那个与世隔绝的、认真而冷漠的张闻亭。他变了。身上的锋芒被漫长岁月打磨、收敛、抛光,最后变成成一块质地莹润的璞玉。像是张闻亭又不太像了。
李诗筝不确定,所以问,“你到底是谁?”
“闻亭,免贵姓张。”这个人回答。
“你是张闻亭?”
李诗筝在“是”字上加了重音。
“举世闻名的‘闻’,亭台楼阁的‘亭’。”张闻亭说,“为什么这么问,你我之前熟识吗?”
很好,他就是张闻亭。
剩下的都无所谓了,都没关系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关系。
就算他是骗子和胆小鬼也没关系。
就算现在是她李诗筝的幻觉也没关系,是她的痴心妄想也没关系。
都很好。很有趣,这很有趣。
所以当张闻亭朝她伸出手的时候。
李诗筝下意识就想伸出手去。
其实她是有过防范心理的。即使是在自己的幻觉里,她也绝无可能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有可能他和张闻亭只是同名同姓,再或者这只是个借着张闻亭皮囊的奇怪生物?
李诗筝告诉自己,她应该再斟酌一下。
但看到那张清秀而淡漠的脸,和那双狭长的、眸色浅淡而明亮的眼对视的那一刹那。
李诗筝发现,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
第一次见面时侧着脸看车窗里的他,望向窗外的落叶的他,抬头沉默地注视着成绩表的他,处在别人口中的风暴里的他,骑单车的他。
升旗台下的他,阶梯教室的太阳底下的他,被打了一巴掌之后说脏话的他,那个贴吧账号的热情而揶揄的他,想要逃离那个地狱一样的家庭的他。
喂小猫的他,下雪天给她披校服的他,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的他,冷风里说“新年快乐”的他。
空中花园餐厅里叫住她的他,拉面店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