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事发
兴国侯的亲笔密函直入宫禁呈送御案之时,几乎同一时间琅琊阁收到飞流从廊州方向传来的飞鸽传书。
简短的一卷布帛,道尽了写信人的心焦,事态的进展也有些超乎蔺晨的意料。
萧景琰派出言豫津降下雷霆手段收拾已然变质的江左盟是迟早的事,莫临渊垂死挣扎牢牢把东冥绑在他的船上以期换取一线生机他也不意外。
然而超出他预料之外的是莫老头的放纵默许致使何欢江勇几个年轻人一错再错就此一发不可收拾,而东冥的江左盟也陪着几个害群之马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原本他难以理解莫临渊甘愿抛弃一世英名也要护着他的弟子们不至于殒命。这样的认知源于长久以来他对莫临渊的情报剖析。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当蔺晨拿到何欢的身世真相时,缘于东冥冠礼上一瞥之下的异样感,他莫名执着地追查这个独得莫临渊青眼的年轻人。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事情过去得太久,知晓的内情的人也在莫临渊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大多亡故,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拼拼凑凑还原出原本的脉络。循着线索一点点展现出来的真相不得不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莫临渊此人沽名钓誉了大半生,原配膝下无子唯有一个义女,百般呵护疼爱地养成惹人怜爱的小家碧玉,义女嫁给自己的得意门生,爱徒成了东床快婿,琴瑟和谐传为佳话。
谁曾想女儿是义女,爱徒却是亲子。莫临渊心爱的女子没名没分为他生了个儿子,以入室弟子的身份从小养大却从来不知道严师便是亲夫。对面相见不相识,相识相知不相认的压抑埋藏在这个江湖无冕之王的内心越久,他的怨恨就越深重。
他甚至有理由猜测,莫临渊对梅东冥的恶意源自于长苏当年横刀夺权,令其于争夺江左盟宗主之位时处于下风以至于花落长苏之手。
这种你抢了我的宗主之位,我的儿子就要从你儿子手里抢回来的诡异念头在蔺大阁主的脑子里盘旋不去。
“幸好蔺熙这小子死活跟着去了,有他在,东冥的困局当能迎刃而解。”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落在身边人眼里说不出的奇怪。自打先梅宗主故去后,自家阁主已经很少一个人自顾自的愣神自说自话了。没了个默契比肩志同道合的好友,阁主的寂寞寥落又岂是只字片语形容得出来的。他们做人属下的对阁主的心结插不进嘴,只盼着他莫要被这桩陈年旧事再次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老槐,金陵那边儿蒙挚有消息么?”
“回阁主,有云医圣妙手回春,蒙挚大将军的病情已无性命之忧,依然在府修养。”
“好,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到蒙挚府上去,交给萧景琰。”
“是。”
腊月初一,本是即将大雪封江的苍茫,放眼望去尽是寥落景象,却从冷雾烟云迷蒙中先后驶出三艘中等大小的楼船,船身吃水颇深,夜深人静的江面上除了摇橹发出的嘶哑□□,死寂得听不见半点动静。
楼船上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如同拉满弦的弓紧绷着,或擎刀或执剑伏身候在船舷两侧敛气屏息静待着入港的那一刻。
何欢作为从头到尾与姚韶羽接洽的知情者,他遥望扬州泊口的心情比谁都来得微妙。
从廊州回到青州后他冷静地回想了下师父的叮嘱。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有道是江湖混老胆子混小,他老人家自己年轻时不也是水里来火里去,闯过多少难关经历多少险境,还不是走了今日成了江左盟说一不二的人物。
他从庆州接到货船一路行来,官府的稽查较之以往确实严厉了不少,非但盘查过往船只的载货和船主,连雇主的来历身份也是问得详尽仔细。托先宗主梅长苏之福,萧景琰对江左盟的福荫庇护,江左盟在水陆上的买卖依然通行无阻,查验的差役一见是江左盟的弟兄,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照惯例收下了“孝敬”,摆摆手也就放行了,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偶然,一路上官府的差役言谈举止都同过往并无二致。他虽一再告诫弟兄们警醒着周遭别放松大意了,自己心里头早就满不在乎了。
扬州近在眼前,只消在码头将“货”交给扬州的付冲,付冲自会照他们商议好的把“货”运出江左十四州的地头给到姓姚的,到时候钱货两讫。师父若真觉得姓姚的靠不住,此后不与他打交道就是了。
“舵主,马上到岸了。是不是先派艘小船近岸查探一下?”
“不必。三更半夜的,派小船靠过去一来一回天就要亮了,少不得要惊动不相干的人。传我命令,熄灭火把,缓缓靠过去,以约定的暗号为号秘密交货。”
“属下遵命。”
青州分舵的属下虽有意再劝他稳妥些派人探探虚实,无奈何欢此人自恃勇武英明过人,实则刚愎自用从来听不进旁人的劝谏,这种不讨好的话说了也是白说,自讨没趣儿也就算了少不了被他一顿呵斥多划不来。
故而劝阻的念头在肚子里打了个转转,立马儿被他自己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