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却是火烧眉毛的关头,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不说,怕还会平白给江左盟招来更大的祸事。
“把我放下,你们先出去。”
抬竿之人不敢违命,低着头关门退了出去。
“哼,田掌事好大的威风,出入都要滑竿抬着了,当这儿是哪里,连老夫都步行进出。你既伤未好转,只管在家将养就是,何须事必躬亲。”
田束暗地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大长老要打要骂属下都甘愿承受,可否先容属下禀明要事?”
一听他急忙赶来是有紧要事,莫临渊也不是不懂轻重的人,复又坐回原处,低哑着应允。
“何舵主揽上大麻烦了。”田束重重喘了口气,觉着总算缓过来了,刚才得到消息他片刻不敢耽搁就赶了过来唯恐迟了一步,一把骨头都快被滑竿颠散架了,“属下刚得到消息,有青州何舵主的一队私兵悄悄潜进了廊州,这会儿怕是就在总舵左近了。”
“阿欢派了私兵来廊州,是想做什么?”
“据何舵主亲口说,他接下了献州那个老女人的杀人买卖,杀手楼都拒之门外的买卖!”
听田束一番气急败坏的叙述,大长老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他苍老布满折子的脸越发皱得吓人,手上下意识地攥紧了梅东冥递到他手中的茶盏,另一只手蘸着水在茶几上大致描摹出一朵极为简练的梅花,试探着猜测道。
“阿欢要杀的人,难道是……”
“大长老英明睿智。正是那位。”
随着田束证实他不幸言中,莫临渊手中的茶盏“喀嚓”一声被他硬生生捏碎,这位老人老脸涨得通红,一天内接连两次被气得牙齿咯咯发颤,连坐在一边滑竿上的田束都不免担心地为他抚背顺气。
“您消消气,别着急别着急,何舵主也是想着既然上回已经下过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了结了那位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他懂个……,算了,人呢?”
“属下无能请大长老恕罪,属下没能拦住何舵主,只能先行来报大长老,还望大长老定夺。”
“定夺,怎么定夺,派人去杀了阿欢不——成——”他心急火燎地一时脑筋像打了死结没转过弯来,不知怎的灵光一闪计上心头,“你去,把阿欢截下来送出城去,告诉他这些日子给我消停点儿,没我同意不准踏出青州半步!”
“那何舵主带来的私兵呢?”
“献州那位要梅东冥死,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哪儿能砸了自家的招牌。容他们动手,派我们的人盯着,吃点苦,受点皮外伤都无妨。能让他这些日子老实待着别出门儿,算你立一大功。至于那些人……下手利索点儿,别让人瞧出首尾来。”
田束顿觉凉意直窜心头,偷眼瞧着大长老忽而变得狠辣狰狞的面孔,他不敢多言不敢多问,只得领命匆匆退下。
固若金汤的江左盟廊州总舵,威名不堕的江湖第一大派,当真安逸得太久了,久得本该戒备森严的总舵中潜入了刺客都毫无所觉,任几人蒙面潜行深入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日落西山月将初升,放眼望去的几处院落中都已炊烟袅袅,行道间来往的帮众渐稀。从莫大长老处出来,梅东冥心潮澎湃难平,带着身后的暗月缓步穿行于石径间。
在这方天地间,他前前后后渡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初来江左时年岁尚幼,周遭皆是陌生人,彼时莫大长老鬓发虽白却精神矍铄气势逼人,盟中视为支柱一言九鼎的莫临渊一声令下,人人俯首叫他一声少主,他梅东冥能得此虚名维持着十几年来的少宗主体面,实是莫大长老居功至伟。
果然成也大长老,败也大长老。也是,以大长老看来,他这个江左盟宗主的名位本就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哪一天他不需要这个宗主了,说换就换易如反掌。
“天道无常命运弄人。”
梅东冥暗自呢喃着,被紧缀在他身后的暗月听见,这小少年虽离得远了些听不真切,却胜在心思机敏,追上两步轻声关切道,“宗主有何吩咐?”
“没,没什么。天快黑了,走快两步吧,晨星还等着我们回去用饭呢。”
“是。”
小少年欢快地应和着,脚下生风走起路来都轻盈了许多。能跟着自家整天埋头书卷的宗主大人出来一趟虽说挺好,不过近来总舵气氛压抑阴沉,感觉上郁气积压不散鬼蜮踵踵,入夜之后还是乖乖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得好。
梅东冥以为暗月年幼胆小怕黑,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便假借侍童的名义被南楚神殿送到他这儿来,背井离乡远离亲人朋友,他多照顾他们些反倒更加应该。
“暗月,你想家了?”
“啊?没,没有啊。少,宗主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想家。”
被突然间如此直白地问起心事,小少年难免有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幸好神殿中的师长们都有叮嘱过,少师问起想家啊,想爹妈呀之类的事儿时能避则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