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无暇细思,亦是旨在削弱他的怀疑。
或许扬州那位舵主不偏帮他梅东冥,大长老要除掉的人必非嫡系,留下来将来给他找点麻烦也好。哪怕霓凰郡主对此人的底细亦不甚明了,他出于直觉却愿意冒险一试。
赌那人在微妙的关口突兀地插手大长老一系的污糟事,淌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浑水定然有其倚仗。大梁地界上还有比朝廷和梁帝更硬的靠山么。
这位付舵主若不是蠢到以为和莫临渊的人搅在一处便能前程似锦财源广进,就定是跟言侯爷有所勾连。先前言侯爷还曾借霓凰郡主之口惺惺作态试探于他,若不是老狐狸都长了同一个心眼儿设计探他口风,他怕也想不到这位付舵主成了言侯爷手下得力的棋子。
眼下江左盟内忧外患自寻死路,他又缚手缚脚疲于应付,只能坐视朝廷挥刀斩奸,自己都得时不时当个叛盟的叛徒,哪里有脸指责他人勾结朝廷陷江左盟于危难。
“江左盟稳占江湖鳌头已久,多年来纵横江左地界无人敢缨其锋,这安宁太平的买卖里怎的就报上这许多伤亡抚慰还有一应伤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得已求教于大长老您。这样的事,是时有发生而我孤陋寡闻不恤下情小题大做了,还是此人胆大包天做下什么逾矩犯禁的事儿连大长老您都被蒙蔽至今?”
他冷眼细观莫临渊在他句句紧逼义愤填膺之下作何反应,清俊出尘的脸上尽是与他话语中激烈措辞截然相反的沉着镇定。
他该庆幸莫大长老素来不喜人近身服侍,不然他还得唱做俱佳声情并茂地扮上一场大戏才能瞒过他,要知道能令这位隐忍不发面露狰狞是何等的不易。
“宗主的意思是付舵主背着总舵做下了错事?宗主,说这话可要讲个真凭实据的。”
莫大长老阴沉着个脸同样不客气地质问。
“要粮要药都能说预先备下,要得多了些也可当做有备无患,唯独照例抚恤盟中伤亡弟兄照拂家小的恤银,难不成也要预先备下?大长老经营盟中事务多年,以您的阅历看来,这,说得过去么?”
莫临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他是应好还是不应好?明明故意设计漏给梅东冥的破绽,难道反过来反倒成了他的破绽?看来付冲确非梅东冥的人,怕就怕这小子顺杆子往上爬,执意循着线索追查到底露出了阿欢阿勇,就大大的不妙了。
看来首要的是先稳住梅东冥,让他就此罢手管不了此事。他自认声色不动地正色厉声斥责道,“宗主说得确有道理,有道是捉贼捉脏,老夫记得苏悻长老日前代宗主巡视各分舵,”
看来首要的是先稳住梅东冥,使他就此罢手管不了此事。
他自认掩饰得天衣无缝,面带怒容疾言厉色地斥责道,“宗主说的确有道理,有道是捉贼捉脏,老夫记得苏悻长老前些日子巡查江左盟产业,离扬州分舵不大远。老夫这就命人传信给苏长老,请她详查此事。”
梅东冥慢条斯理地为大长老执壶添水送到他手边,忽而眼神一亮,若有所思突发惊人之语,“大长老照顾东冥十多年,东冥愿意再信大长老一回。只盼着大长老莫要再像上回追查池州劫药案般,都一晃过去几个月了半点音信都无。”
被小辈抢白了一顿,莫临渊脸色铁青地紧紧攥着茶盏,杯中茶水瞬间变得尤为烫手,他险些拿不住失手摔碎。强自令自己镇定镇定,不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梅东冥面前露出马脚来,被他抓住把柄闹将起来他若是趁机脱身,后面的事儿就不好办了。
“池州劫药之人来无影去无踪,盟中弟兄们追踪不及才迟迟查不到贼人下落。这次就不同了,人摆在那儿,任他插翅也难飞,宗主大可放心。”
“大长老一言九鼎,我静候佳音。”
到头来终是将大长老气得火冒三丈的梅东冥无声地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此行目的达成,他不能额手称庆满饮三杯,难道还不能心满意足地笑笑?
“大长老眼盲不便请自留步,告辞。”
得意归得意,规矩是规矩,端端正正向莫大长老行礼告辞的梅东冥见火冒三丈的莫临渊无意与他客套,只冷冷甩给他“好走,不送。”寥寥数字,连头都没抬一下。他亦未再在意大长老言谈间的失礼,小心收敛起昙花一现的得意和喜悦,返身走出居所。
门外有数不清的大长老耳目心腹,走出这扇门,就是另一个战场。
他能做的已然做了,余下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走后不久,避在门外的田束行色匆匆地坐在滑竿上命手下抬着跑向大长老居所,亟不可待地挥开门外的守卫,念叨着有急事须向大长老亲禀不待通报便冲了进去。
本在气头上的莫长老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他这一通没规没矩的乱闯更是火上浇油惹得他愈加心烦,一个没忍住险些劈头盖脑地先骂了再说。
田束苦笑之余心知自己来得实在不巧,正好接下了大长老一通脾气没处发的硬茬子,换做平时被骂也就骂了,权当哄他老人家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