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静水平,曲瑶镜却又觉得应是错觉,她虽然未曾见过景嫆的生母陈嫔,但也知陈嫔与皇后一个出身低微,一个出自世家,两人若不是同为圣上后妃,怕是八竿子打不着。
若非要说像,应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罢了。
而景嫆显然并不是要得曲瑶镜一声原谅,她只怕曲玉衡因此厌恶她,见曲瑶镜久久不答,忍不住追着问:“那日事后,玉衡哥哥可有说什么?”
曲瑶镜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盯着跟前那一枝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菡萏,辣手摧花折下来,摇散了花瓣佯作花开,将□□成残花败叶的荷递给景嫆,笑盈盈道:“兄长只有些自责,并不曾迁怒公主,公主不必过于忧虑。”
强扭的瓜不甜,强折的花也不美。
景嫆迟疑着接过那枝凌乱脆弱的荷,心下有些嫌弃曲瑶镜上不得台面,与曲玉衡同为血亲,两人却是天差地别。
她毫不犹豫转手将花递给宫女白荼,并不将这花放在心上,掩饰般拉着曲瑶镜顾左右而言他:“你我本就是姐妹,何必如此生疏,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也成。”
景嫆因何强行与她亲近,曲瑶镜心知肚明,她也未曾错过景嫆眼里那一闪而逝的鄙夷。
景嫆显然是眼高于顶的,在她眼里曲瑶镜不过是乡野村姑,自是无法入她法眼,但为了曲玉衡,竟也肯屈尊降贵。
曲瑶镜哭笑不得,偷偷觑了一眼亭中阖眼假寐的景曜,没再多说。却、
她知道景嫆没明白她的借花喻人,但她也并不需要景嫆明白。
景曜不论是不是梦中那人,他都是储君,若能活下来必是未来的天子。
曲玉衡,二十岁的金吾卫统领,任谁都知他前途无量,若真成了四公主的驸马,那无异于杀鸡取卵。
孰轻孰重,景曜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不会不明白。
景嫆有心想诱曲瑶镜多聊聊曲玉衡,见景曜已无碍,便不顾自己累极,推说前面景致更美,一边咬牙拉她沿着荷塘缓步行走。
宫后苑确实盛景,但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廊桥,曲瑶镜只觉得自己双腿酸胀难忍,连景曜也忘了惦记,只在心里懊悔自己不该跟景嫆出来。
正偷偷跺脚捶腿,便见一位行色匆匆的宫女迎面走来,满面哀愁似是神思不属,竟未看见景嫆,直愣愣朝她撞过去。
景嫆身为公主,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从来只有别人避让她的份,这回乍见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两人顿时撞成一团,趔趄着齐齐掉进水里。
曲瑶镜正被景嫆挽着,两人拉拉扯扯险些将她也连累,正踉跄着往水里歪时,被人适时拉住手腕往里一带,才幸免于难。
一拉一扯,曲瑶镜又嗅到那一缕沁脾的浅香。
一回头,才发现,拉她的竟是不知何时跟上来的景曜。
不等曲瑶镜站稳,景曜便匆匆松开手,他眉心微皱,朝着曲瑶镜略带歉意地颔首,随即回身,有条不紊地吩咐识水性的内侍下水救人。
曲瑶镜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水波潋滟的小猫眼瞪得圆溜溜的,直眨个不停,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困惑。
景嫆并不会水,落水后惊恐万状地在湖里扑腾,还不等宫人下水救援,她便被湖水没了顶。
曲瑶镜见景嫆的贴身宫女白荼已经吓蒙,也顾不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当机立断让逢春去附近的宫殿借衣裳。
景嫆已经消失在湖面,只有不断咕起的水泡证明她还活着。
曲瑶镜暗自攥紧了手,盼着她能安然无恙。
她并非什么菩萨心肠,只是深知那种落入深水孤立无援的濒死恐惧,对此她无法幸灾乐祸,二来,景嫆若出事,皇后怪罪下来,她也难辞其咎。
所幸将景嫆撞下水的宫女颇通水性,落水后愣过片刻,便反应过来自己犯下抄家灭族的死罪。
她没有犹豫,一个猛子扎下去,片刻后竟生生将景嫆从水里托了起来,只是景嫆手脚并用地抱着她,让她也几近竭力,幸好救援的宫人也赶到她们身边,几人合力将景嫆送上岸。
景嫆脚步虚浮的被白荼搀上来,她青白着脸发髻散乱,襦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至极。初夏的湖水仍旧冰冷刺骨,上岸后被风一吹,冷得浑身哆嗦。
她并无大碍,只呛了些水,受了不小惊吓,曲瑶镜接过逢春借来的氅衣,迅速给景嫆披上。
那宫女从水里爬起来时已是精疲力尽,自知犯下大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景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生母早逝,无人庇佑的可怜公主,皇后多年的偏宠青睐,给了她张扬跋扈的底气。
她铁青着脸,拢紧氅衣的衣襟,奔过去,一掌掴在那宫女脸上,不出气,又恶狠狠一脚将她踹倒,尖声咒骂:“不长眼睛的贱东西!”
“来人,给本宫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景嫆话未说完,后知后觉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