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许返回厢房门口时,一向果决的他心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犹豫的情绪,他放下本欲敲门的手,想着或许应该给她留些独处的时间。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厢房内传来的声音。
“站在外面做什么?这本就是你的房间,快些进来吧。”隔着一道房门,王清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林如许这才推开房门。
王清渠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是眼角有些许微红。她坐在房间中央的胡床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走进来,而林如许也正回望着她。
林如许走到她对面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茶水没来得及泡,有些凉了,先喝些润润嗓子吧。”他将茶盏放在她面前。
王清渠看了一眼茶盏,并未端起,反而问道:“在千星城我托你问的那件事,可有消息了?”
林如许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我让黔伯将我那些侍卫带出山庄,本意便是让他们回去留意忘尘阁的消息,但至今未见有信鹰的将信送来。”
见她有些失望,他安慰道:“清渠莫急,忘尘阁是江湖上最出色的情报搜集组织,定会有消息的。”
“嗯。我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些时日……现在陆陆续续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但线索还是不够,我隐隐觉得我忽略了一件事。”她抿了抿唇,踌躇了一会儿,复问道:“刚刚岑先生说的事情,你也猜到了吧?”
林如许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但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桌面上的茶壶沉思了片刻。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才开口道:“清渠赤诚待我,我应同等报之。”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方才说道:“我母族来自泽郡许氏,摄政王许阳君……是我与我母亲一母同胞的兄弟。”
王清渠闻言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初见时,我与你说我母亲十年前留信出走,并不是事实。”他朝她抱歉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十年前,我舅舅在元月政变夜被杀,朝廷认定许家有篡位之心,当晚便下诏屠了许氏满门。”他停下来,喉结上下滑动,试图咽下舌根处泛起的苦涩。
看来冷茶还是喝不得,他想。
他站起身,走到屋角的架着铜壶的炉子旁,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炭火,将壶内的水烧开。
做完这些,他接着继续道:“当时我母亲带我外出求药,突闻噩耗,心神大乱,只来得及将一道内力打入我体内,把我托付给随行的心腹便匆匆赶回许家。
当她回到娘家时,许家家宅已经被查封了。而许氏满门无一人生还,包括我的父亲……我父亲、我舅舅,与许家家主,我的外祖父,他们的头颅被割下来,挂在城门示众。我母亲肝胆俱裂,悲痛欲绝之下拔剑自刎而亡。”
王清渠口中一片涩然,胸口升腾起的悲伤令她几欲窒息。
仿佛过了很久,她才艰难地开口问道:“所以说,是我父亲杀了你舅舅,还害了许氏满门……?”声音喑哑。
这时,铜壶里的水咕噜噜地冒出了泡,水汽蒸腾起来,氤氲了林如许的脸庞,让他的表情变得不分明。
他拿起旁边小桌上的布巾垫在铜壶的壶柄处,将它拎起来放在一边,等待它温度微微降下去。
“我父亲林不言,本是上一任忘尘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原是忘尘阁内定的下一任阁主。不言——是每一任阁主的字。
当年我父亲为了不牵连忘尘阁,假意和他的师父闹翻,对外声称断绝师徒关系,离开了那里。许氏灭门后,我父亲的师弟,也就是现任阁主沈不言找到我,悄悄将我藏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没有直接就回答王清渠的问题。
铜壶里的水温微微降下了些许,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新茶盏,用一把小银勺从陶罐中挑出少许茶叶放进盏中,再执壶将茶盏满上,端起来走到王清渠跟前放下。
他重新落座后,看着她的眼睛。脸上仍旧是一片淡然的模样,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认真的情绪,说道:“清渠,据我所知,你父亲和我舅舅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因此,那一夜的黑衣人,定然不是你父亲。
并且,我从母亲留下的老仆口中得知,出事前不久,他们还曾相约在许宅中下棋饮酒。只是……世事难料,再难赴约了。”
王清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低下头,用双掌撑住额角,试图按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思绪已成一团乱麻。
她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按下心中的躁动后,问他道:“那你们是如何知道我是裴芝筠是我父亲的?”
“不。”林如许闻言否定道,“我们并不知道你是裴芝筠的女儿。”他眼神透亮,神色流露出认真,“只是自政变后,忘尘阁蛰伏起来,暗中调查其中的人。这一查便查出十六年前裴芝筠,也就是你父亲,会每隔半年去一次孤云山。
你父亲行事谨慎,极少有人发现。但百密必有一疏,他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