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点化后愧疚不已,便徒手雕刻上万命符,日日诵经忏悔,跪地千年,终于将曾被他亲手屠戮的亡魂超度,迦提也立地成佛,到如今也是人人传颂的佳话。
“这是我雕刻的,写上孩子的名字,就算找不到尸骨,也能让他投个好胎。”
厌山淡然地看了看那枚褐色的木片,片刻勾唇一笑:“那些人说今晚就是千思草妖现身的日子,所有人都上山了,你是来提醒我别忘记我的承诺的吗?”
吴长夜摇头道:“其实能不能找到千思草妖我并没有太大希望,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也不愿意强求。”
“不强求?”厌山挑了挑眉,道:“你不救你未婚妻的性命了吗?”
吴长夜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不待他开口,厌山续道:“瑶光宗大名鼎鼎的长夜道长,这些事情还是很好打听的。谢谢你的命符,不过,就如你一般,我也不愿意强求。投个好胎吗?这人间也不如想象中的好,还不如就在阴曹地府里自由自在。”厌山若有所思的摩挲着那小小的木片道:“再说了,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厌山轻声一笑,负着手走向了山里。
吴长夜看着厌山慢慢消失的背影,沉默许久后轻声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轰——!”窗外电闪雷鸣,吴长夜坐在床上,没有点灯,正在合目打坐。
他的手边放在刚刚从瑶光宗传来的回信,信上只寥寥几句:青宁病危,速带千思草妖归来。
“哗——!”雷声戛然而止,在雨声取而代之的那一刻,吴长夜飞奔出了房门。
闪电照彻长夜。
雨水肆无忌惮的拍打着,厌山满身鲜血的站在孤零零的坟茔前,听见身后的动静,如恶煞般麻木不仁地缓缓回头,瞧清来人时,露出惨白的笑:
“你还是,来了。”
吴长夜站在那里,看着满地被雨水冲刷的尸体残肢,以及,厌山身上无法掩盖的妖息。
“你果然是千思草妖。”
“你早就知道是我?”厌山哑声问。
吴长夜垂眸道:“第一次见你是在无界山中,你身受重伤,身受重伤却几日便痊愈,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人。几日前,在此处,我又看到了死人絮。死人絮只有长期以来的鲜血浇灌才能生长,你没发现吗?”
厌山一愣,低头果然看见了浸在血水的白絮。
“曾经有人误入你的领地,你没杀他,反而把那人放了出去,千思草妖的传闻就此传开。你杀了引来的这些人,究竟为什么。”
厌山泣笑:“因为他们该杀,他们本来就是来杀我的,我不过是先动手而已。”
吴长夜摇了摇头,道:“厌山姑娘,你不该如此。”
“我不该如何!”厌山忽然暴起,怒喝:“时至今日,我沦落至此,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吴长夜怜悯地看着她,道:“你我萍水相逢,造成你如今的惨状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萍水相逢……呵”厌山眼眸通红,忽地笑了,“好一个萍水相逢,所以,你之前跟我说那么多,是在劝我回头是岸吗?可惜了,我早已无法回头!”
吴长夜叹了口气,忽然注意到了厌山手中的一面古朴铜镜。
“前尘镜?”
他恍然大悟。前尘镜是上古神物,见血方开。观前尘,忆往昔。原来厌山引来这些人,是用来祭这一面前尘镜,可她,究竟要观怎样的前尘?
“你昨天不是问我,天容帝为什么要废了他的发妻吗?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厌山满面狼藉,竟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
“让我心血燃尽而死的,是你。让我家破人亡的,是你。吴长夜,你还不明白吗?我是鲛人,也是饮风。而你,是迟川,也是天容帝。是你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雷劈落,照在吴长夜惊愕的脸上,也照在厌山目呲欲裂的脸上。
“我们之间的故事,远远不止于此,”厌山血染重瞳,死死盯着吴长夜,“吴长夜,我五世因你误了飞升之路,五世因你不得善终,你怎么可以忘记,你怎么能忘记!”
她嘶声低吼,伴随着雷雨交加,抛出了手中鲜血淋漓的前尘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