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姜秋林站在城楼上,负手于背后,望着皑皑白雪。他身后站着一位身量不高的将军,此时正将一封京城送来的急报递上。
接过一看,姜秋林轻叹一声,呼出的气凝出一层白雾,却遮不住他忧虑的神情。
“果然。”
这两年来,他几遭明升暗降,早已意识到皇帝对自己的忌惮。他知道终有一日皇帝会对自己下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却北境鞑子三十里,还没来得及自请告老还乡。
如今这封急报里,竟提到有人伪造了一份姜秋林与边境勾结,通敌叛国的罪证,此时已经交给了陛下,恐怕下一次京中来使,便是来赐他死罪之人。
“可笑啊。”
姜秋林看着茫茫雪原,心中一片怅惘,只觉得自己少年从军,戎马倥偬三十余载,竟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将军,时至今日,你心中还存着侥幸吗?”那人上前一步,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脸色微黑,五官却格外端正清秀的脸。
“今上昏庸,这几年,宋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不断,邻国虎视眈眈,可他做了什么?”
“一心炼丹,追求长生,亲小人,远贤臣。对邻国再三退避,对内却耍得一手好威风,镇压百姓毫不手软。”
“将军当真还要效忠这样的君上吗?”
这小将神色平静,口中的话却激昂。
这些年,百姓的惨状,姜秋林是见过的。
可是……
“姜家世代忠良,我不能让祖先的声名毁在我的手上。”
“那就由我来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姜秋林有顾虑,可是她没有。
“你!”姜秋林瞪着眼睛看她。
姜妩却并不害怕,淡声道:“我如今手握连山万余兵力,又得通州定州支持,粮草充足,兵马盈库,火炮炸弹也研制了不少。”
“倘若将军不愿,我便替您拔剑。”
“我竟没看出你有这样大的心气儿。”姜秋林吹胡子瞪眼地一拂袖,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也歇了吓唬她的心思。他在城楼上背着双手来回转悠了几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拔剑不拔剑的,我听不懂。派人送急报去京都,就说我姜秋林已告老还乡,什么勾结啊谋反的我不明白,有什么事下辈子再说。"
姜妩忍不住笑了一声,拱手应是。
“小兔崽子,滚滚滚!”姜秋林看着她就来气。要不是爱妻再三劝阻,他才不会纵容她呢。
只是他心里清楚,姜妩的想法也许没错,是他老了,老了!
姜妩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一句告退。刚走出五步远,骤然听见悠悠一叹。
“你既然做了,就必须做好。否则,老子一把年纪照样揍你!”
姜妩回身又行一礼,这次一鞠到底。她神色坚毅,语调诚恳,“请父亲放心。”
一切妥当。
她骑在马上,呼啸的北风擦身而过,心底却前所未有地一片澄明。
是时候了。
大军压境,一路南推,如同野火般顷刻便已燎原。
先前大大小小的起义本就没断过,只不过是被强行镇压下去。如今既然有人敢于站出来,大多数人都抱着观望的心态。其实对于真正的平头老百姓来说,所谓的改朝换代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皇帝姓什么。
这世道啊,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什么道义、礼法、三纲五常,名头顶天响,在百姓心里却还不如一粒米重。是以根本没有人指责姜妩谋逆,更何况姜妩以连山大当家江离的身份起义,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过就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无可指摘。
有那些听过她仁义之名的百姓,甚至还盼望着她是贤明君王,早日解救他们离开苦海呢。
手握重兵和热武器,又加上民心所向,姜妩没费什么力气就一路攻入了帝都。
炮弹在城门口炸响后,那种惊人的破坏力让京城的人大为惊惶,皇帝连夜请一大堆朝臣商议对策,最后主和的声音占了上风。
姜妩其实对炮弹的破坏力不是很满意,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做出更精细更有破坏力的东西。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姜妩看着城墙的损毁程度,暗暗心疼。再过不久这里就是她的地盘了,这城墙要真炸没了,还得费力气修缮。
她料想老皇帝一定在商议对策,索性先在城外驻扎下来。
次日一早,她就见到了皇帝派来的使臣和议和书。
那使臣过来之前战战兢兢,一想到要跟土匪头子打交道,心里便慌得厉害。原以为会看到是个络腮胡子的壮硕大汉,没想到竟是个身材瘦弱的女子。他再定睛一看,巧了嘛这不是,前翼王妃姜妩。怎么的,夫妻双双把反造?
姜妩眼见着他的神色变幻不停,倒也没介意。她故意恢复了原来的样貌,以女子之身示人,自然也不畏惧他人的打量。
使臣很快收回目光,正要开口,一时却不知该叫哪个称呼。前翼王因谋反而被废已久,再叫她翼王妃也不太合适。斟酌了一下,他还是谨慎地行了一礼:“姜姑娘。”
无论是连山山匪江离,还是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