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
“皇上,周公吐哺,天下归心[1]。”秦平良久久躬身不起,额间渗出一层薄汗。
“皇上,臣妾不懂政事,但觉得各位大人都说的在理。”淳妃把研好的墨轻轻推到皇帝面前,“朝堂上皆是肱股之臣,功绩非寻常人家能比。秦先生供职于国子监,有惜才之心,是为社稷着想。”
淳妃继续道:“雪大路滑,秦先生回国子监路远,皇上让他先回吧。”皇上这才拂袖示意秦平良退下。
淳妃回宫时,看到殿外的石狮下站了一道人影。
“秦先生还不走?”
“正要走。方才多谢娘娘解围。”
雪蹿入秦平良的怀中、袖间、发里,冷得他直打哆嗦,他来时油纸伞被风吹破了,他一手攥着破伞,一手举在头顶挡雪。
淳妃示意宫女递给秦平良一把伞,她道:“世家、寒门,此一时彼一时。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2]。先生德才兼备,自当前途无量。”
“会京雪大迷眼,秦先生慢行。”
……
周惠泽放了茶杯,扶起秦平良:“您德才兼备,如今官至内阁次辅,足以慰藉母妃敬才之心。”
“臣买通了淳妃娘娘生前的贴身宫女,得了这块平安扣,臣感念淳妃娘娘恩情,一直妥帖保管,如今该物归原主了。”秦平良躬身,恭敬地奉上平安扣,“淳妃娘娘是潇城人,臣打通关系把娘娘的尸首送回了潇城,娘娘已魂归故里。”
周惠泽紧扣着娘亲的平安扣,心中大恸,如鲠在喉。
“殿下,臣知道您在中都饱受屈辱,但您莫怪淳妃娘娘送您入中都。自顺平帝登基,姚太后主政,皇室便子嗣凋零,十年前,大皇子无故落水身亡,圣上宠爱淳妃娘娘,有心立您为太子,却受到郑氏阻挠,三皇子才受封太子。太子有母族郑氏庇佑,太后不敢妄动,而淳妃娘娘孤家寡人,若您为太子,必定是郑氏和姚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娘娘送您去中都实则保命之举。”
“我到中都不到一年,太后便急不可耐对别的皇嗣动手了。母妃给贤妃送的安胎药不知怎的成了堕胎药。”
“淳妃谋害皇嗣,一尸两命,赐白绫自尽。”良久,周惠泽冷声吐出这一句。
他盯着厅外枯败的草木,寒意直达眼底:“母妃那时已有身孕,怎会下此毒手?”
周惠泽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那句“娘亲要你活啊”字字喋血,所以他从纷乱的战火里爬出来,镣铐、枷锁、牢笼都锁不住他活着的欲望,他因怨念而生,杀太后为娘亲报仇就是他在中都苟延残喘十年的动力。
“太后只手遮天,戕害皇嗣、谋害宫嫔,臣不忍淳妃娘娘枉死。殿下,臣知道那日朝堂上的泪雨凝噎皆是做戏,臣会陪您演完这出戏,为淳妃娘娘讨还公道。”秦平良义正言辞道。
“秦大人大义,我当称您一句先生。”周惠泽作揖躬身道了一句,“先生。”
“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让娘亲黄泉之下得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