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她那双长了纯作装饰品用的眼睛,这次还是看准了一次。
尽管一路囊中羞涩,且男女同行多有不便,但不知是出于读书人的道义,还是本性正直,沈玠居然真的一路带着她,从没抱怨过一句。
等二月下旬抵达京城时,初冬渐消,新绿拔苗。
李玉舒站在码头上,一个大大的懒腰伸到一半,就听到沈玠问道:“玉舒姑娘,不知你家茶庄分铺位于何方?”
她想起自己之前扯的谎,吱唔半天。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知晓这人就是纯粹大好人,男菩萨。因而纠结一会儿以后,李玉舒还是将事情的真实缘由告诉了他。
“......所以,你看,我既然是偷偷跑出来的,肯定不能再去自投罗网的,对吧?”
“不过你不用担心!”,她猛拍了一下沈玠的肩膀,“欠你的钱,我赚了之后会还给你。有手有脚的,就算不靠我父亲,我也可以养活自己。”
不过,独立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尽管沈玠并未介怀,但他越是这样,李玉舒心里那股“欺负老实人”的内疚就越被放大。
因此甫一到客栈放完包袱,她就拉着沈玠直奔地安门的天福轩而去。
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毕竟自己诗书不大通,女红水平也不堪入目,其他才艺几乎都拿不出手,也无兴趣涉足不正经的行业,思来想去,只能从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茶馆——开始。
但现如今大多数茶馆还保留老一派的作风,几乎不招收女工。
京城也唯有那规模最大的天福轩,独辟蹊径,偏好模样齐整的年轻男女。
怪不得开业没几年就能在京城将一众老茶肆按下去,她一落座,一股茉莉绿茶香扑鼻而来。哪怕是端着茶盏走过的小女工,头发上都不是最常见的桂花头油,而是与之相称的茉莉花香。
她吸了吸鼻子,忽见身旁的沈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好奇道:“怎么了?”
沈玠默默清洗了一遍茶具,头也不抬道:“只是觉得,这茶庄确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哦?”
炉水开着,咕噜咕噜冒着泡。沈玠的声音,在一片缭绕白雾中,更显朦胧了。
“茶本就有一股清香之气,店里却只有刻意的茉莉花茶香,未免有些喧宾夺主、没入庸俗了。”
他打量一番周遭的茶博士和女工,摇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帘外裙裾青衫来往不断,昭示着这座茶庄的人气之旺,李玉舒另有一番不同看法。
“我爹自诩儒商,看不起这天福轩的异派作风,”她拿起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但我却认为,穷则思变。做生意也当如此。如若总是循规蹈矩不敢变通,只能在固有的路上一遍遍试图超越前人,事倍功半,不若另辟蹊径。”
她听着周遭的欢声笑语,忽然明白了爹爹在京城被人迅速超越的根本原因,“就像这,或许会被文人和传统茶客看不起,但无可否认,这是京城最受年轻人欢迎的文雅消遣之地。不论是面容清秀的小工,还是刻意的氛围,至少让这家茶叶无功无过的茶楼迅速占有一席之地。”
这番说辞和他所接受过的传统正统教育迥异,倒是让他在原地怔松片刻。
他看着小几对侧的女孩,尽管只是最简单的素衣,却也难以遮掩她此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芒,“是这样吗?”
“当然,做生意什么都是虚的,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利润才是顶顶重要的,”李玉舒喝完后将茶杯猛地拍在桌子上,“就是这儿了!我觉得这茶楼比起像我爹那种老式作派的可有意思多了。”
她扬声道:“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有事找他!”
*
陈有福被底下人叫来时一头雾水,听到少女脆生生的“我来应聘”时,眼睛眯了眯。
做掌柜的好几年,他自诩也算阅人无数,但凡来做工的,还没见过像眼前这位一般,像大爷一样把他叫过来的。
他打量着眼前二人,虽是布衣,却也难掩二人风华。
“不知二位是一起还是?”
这时,只见对面一直沉默品茗的男子下巴微抬,简短答道:“只有她。”
陈有福一听,心里登时有了几分失望,面色却不显,仍旧笑容满面。
李玉舒却不满了,什么意思啊,“掌柜的!是我来应聘,你总瞧着他做甚?看我,快看看我!”
屋内两人一时间都被她直白的急切逗笑了。
陈有福:“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阿舒就好。”
“不知阿舒姑娘想来应聘何岗?”陈有福向她介绍,“我们茶楼跑堂的有茶学士和茶博士,资历够表现好可去专门服侍二楼贵客,后院工作的多是负责茶楼的收支记账,还有专门负责扩大我们茶楼名气的岗位。”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