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而已。”
这男子出声懒懒,坐姿不正,却冠发正正,言出有理。
他一席白衣清逸,离得远,他身影依稀,齐江米便看不太清他的相貌,却可见其身上难掩贵气风流。那男子座旁放着一羽扇,他边说着,边去用白皙的手指碰触那扇上羽毛。
魏珵垂眼看着座台上平展着的地图,他的手轻轻抬起,指尖轻触到图上的某处地方。
他声音平静阐述道:“我专为一,敌分为十——如此则我众而敌寡,敌营对我——以卵击石。”
他缓缓抬起头,手指却依旧触着图纸,他眯起眼,神色淡淡,目光却如刃般环视在座众人:
“仓伯。”
他声音掷地有声,在忽而寂静下来的大帐内异常清晰。
方才那凛凛然、长胡髯的粗犷男子闻声立马站起,他疾步走到座中央,单膝下跪、抬首抱拳,目中闪出熠熠之光:
“末将在!”
魏珵坐姿定定地盘踞于主座,他垂眼看着下方的赵框:“我且派尔领兵攻敌,可否?”
“赵框领命!框必拿下江狗之地,不辱主公之使命!”
他叫赵框。
齐江米眼神直直地、好奇地注视着帐中央的赵框,不加掩饰。
她听说过赵框,却并非是在这战乱三年间有所耳闻。仍记父皇尚在时,赵框便已经是正三品将军,世有传闻,赵框赵仓伯乃真神兵天将也,气比熊虎力拔山兮,江湖诸雄亦不可敌乎。却连一向不喜谈刀提武的父皇也能称赞一句。
她细细地打量一番。赵框是一介武夫,身量壮实五大三粗,肤色黝黑,一身素色粗布不加额外装饰,他虽面貌不佳却威风凛凛,一段长鬚垂于嘴下,却令人不觉沧桑,只觉凛然若风、来势如涛,道之恰似猛虎之须、雄鹰之翎。
现在他也属于了曾经位于他上部的魏珵之麾下。
齐江米看向魏珵,只见他听了赵框的话便打破了往日的神情淡淡,他连笑几声,无加遮掩,呵气如丝却清晰可听,诺大的帐营中皆可听出笑声人之欢喜。
“好,甚好。”
他维持着唇角的淡笑,又道:“再者,伯珏、孟存、元向。”
齐江米连忙看向对座其他人。
只见对座的邹观、其座后最先发言的那男子以及第四位的顾玼依次站了起来,他们步履稳当快速地走至帐中央,站好在那赵框身侧。
他们抱拳行礼,齐声道:“末将在!”
齐江米眯了眯眼。
邹观,扬州武才邹伯珏是也,曾任从二品副大都护。齐江米曾在承乾殿见过他——但大约他不会记得的,彼时她才六、七岁。
她常有听宫女们悄悄私语,便知邹观在她们眼中是如何一番雄伟形象——他年少早有为,武功亦独绝,常言险险战场之上,火光剑影之间,他剑刃如破风之喙,胄甲若灼云之日,有盖世之姿。
她不知那些宫女是否真亲眼见过邹将军战场之姿,不过或许民间便是如此胜传。
而顾玼之名……她却不曾听闻。
至于“孟存”,那最先发言的男子,或许是周家周灏,周孟存。周家世代武将,虽无大功却也小有成就,而这一代的嫡系子孙——周小将军,更是在京城有所传名。
有闻,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秀若谪仙凌云上,皎似玉树临风前。
齐江米皱了皱眉头,她脑子有些混乱——她脑里全是对这群人的夸谈之词。
却并非她知晓这些人多么智勇双全、德才兼备才使得,只不过她一介不问世事的公主,能传入她耳中的也只有经他人之口的独绝之能人。
——但夸耀之词逃不过添笔润色,有参考价值却不能句句以为属实。
此时此刻齐江米万分懊悔——自己以前居然把有的没的都听了进来,导致现在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她沉思着忘乎时间,待她反应过来,只听魏珵的声音传入耳中:
“此女乃我泉州所收义女,曾救我一命。”
齐江米:“?!”
众人目光早已再次聚集回齐江米身上,齐江米顿时反应过来,她急急挺了挺背,忍住涩意抬头面向众人。
她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拂了个礼,她微抿着唇,脸上露出抹似女儿家羞涩般的笑:“小女子欢,见过诸位。”
她声音清脆,稚气未泯,颇有番小女孩天真而羞怯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上众人,这次却没有人像刚才顾玼那样的激动,众人神色各异,却皆就着席位站起身来回礼道:
“见过女公子。”
大家心绪不同,但只见认识她的顾玼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朝她露出了个安慰般的笑。
她松开了过于紧张而紧握的手心。
魏珵依旧坐于主位之上,他摆了摆手,衣袖挥动:“莫要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