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露华凝浓,寒风搜刮,冷意压弯了地上草,寒气浸透一片天。寂暗的夜,惟有两山环绕间的一片大营中薄灯点点,营中传出些许士兵们熟进梦乡的酣眠声,冬风凄凄地刮,却没扰起任何人。
齐江米正襟危坐,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指尖微白,生出几分痒意。
她静静地垂着头,没有回应周遭那些或试探或打量的眼神,额前的鬓发虚虚掩着她的脸,让那群人看不清晰她怯怯微抿的唇和苦恼稍皱的眉头。
诺大的主帐内一片静肃,主位上此刻坐着的人正是魏珵,可他却没有说话,任由自己座下的谋士将领们去认识自己主位下边这个胆怯的孩子。
“主公,密探有报——那江子东确实分散兵力,近日边界兵卫减少,约莫错不了。”
齐江米坐于魏珵左下侧,邹观坐于魏珵右下侧,而出声之人便是邹观座后的第三位。
齐江米听见他的话,眼睫颤了颤,她悄悄抬头打量着对面席上男子。
那男子一身便服,那人眉目俊朗,眸若春水,鼻若悬胆,一头墨玉发简单地束起,风姿潇洒。他那双如含临云远山般的眼睛只是严肃地看着向上主位,始终没有看向她。
这人的声音顿时吸引住了那些本打量着她的目光,只见一时所有人都肃穆危坐,目光皆聚扰在座上主位。
魏珵只神色淡淡地坐于位上,他垂眼轻抿了囗茶,姿容如玉,他闻言未有大动作,无甚别样的神采。
齐江米收回视线,她又微微倚头看向对面座席,静听将领谋士的疆场之言。
她侧过脸看去,坐邹观座后的一位身躯凛凛、面容粗犷的大胡子男人握紧了拳头抵在桌台上,他粗着声紧接着说:
“许师曾言果真妙计也!那江狗已中套,现只待主公首肯,即可携精兵几万拿下……”
他偏头瞅了齐江米一眼,便没说下去。
齐江米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人的眼神,她垂下眼,羽睫颤了颤,转而状若不在乎地抬头看向座上之人。
魏珵一席黑衣威严坐于主座,眉头微锁着或许藏着思绪,他目光含着锐利,神色依旧如往日淡淡,也如往日般严肃庄穆。
他似乎注意到了齐江米的视线,垂手放下手中杯盏,他微微偏下头,只一瞬,他分给了她一个眼神,以示安抚。
齐江米看着他,一愣。她连忙又往上复看一眼,却不见魏珵再瞧向她了。魏珵手轻端在桌台上,他目光往下掷,将在场所有人的神情姿态收入眼底。
齐江米紧张地抿了抿唇,背后流着虚汗,她惊讶于魏珵会如安抚般看向她——但其实仅仅只是让她这等不知来路之人去参议便已经是更让她吃惊的了。
她扭回头去,这时,空旷的室内在那粗犷男子的声音后忽地响起了一声年轻的男音——是顾玼的声音。
她悄悄扭头看向他——只见顾玼认真地正视主座,声音明朗响亮,却带着一星不解之意:
“可那粮草兵马该如何携与?纵然□□分散了兵卒,可若把握不住声势恐怕也会被其预知。”
齐江米座席的下一位是个青衣男子,他道:“乃派出兵马几许便可,任将领兵悄无声息绕路而行,待到转口处便行军神速使敌军措手不及。”
齐江米本闻声低头思索,却听见这一男声。她立马转头观察着他——那男子面如冠玉,气度儒雅,如瀑长发由根发带束起,一身青衣尽显文人之睿智。
他声音如远山湖水,让人静逸:
“敌兵力分散而我集兵来战,我军已是优势一方,不觉之中飞速攻敌,敌营方可匮不可战。”
魏珵听此微微骇首,他神色平静地看向众人,缓缓道:“可知江军分为多少兵力?”
那青衣男子下一位座上的是一高挑的黑衣男子,他看向魏珵,闻言便道:
“禀主公,亶猜测是一地均分五千兵驻守。”
他徐徐说道:“江子东此人疑心多虑,此番算计我军定也会猜疑到我方会偷袭否,故才分散兵力——爬墙攻城、攻主城门、攻偏门、水战、袭营,其间又分日伐与夜袭,他军兵士自然神崩如弦,加之群龙无首,便士气不佳,我军只消集兵攻其一地便可击破。”
他面容年轻,一席黑衣在身却不显古板,长眉若柳,眸若朗星,他一头长发端正地扎起,发尾柔顺地垂至腰间,爽朗清举。
齐江米转头注视着他,只听他声音朗朗,她一概倾听。
但齐江米听了这话却扬了扬头,她唇稍稍动了动,微微扭头疑虑地看向魏珵——魏珵依旧没有看向她,只是平静地端坐着。
于是她止住了话头,什么声也未说出口。
她偏过头,又见那人身后坐有一白衣男子,那男子撑头懒散地看向主位,补充道:
“□□驻城军约莫五万兵卒,□□率军便至多两万人吧,剩余三万兵便偏分主城门一带,另东西南偏门则兵卒少许,营地驻扎大概寥寥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