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乔被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这两尊大佛殃及。
坊间皆知卫王兄弟感情甚笃,向顺云几乎没向安疼成自己的眼珠子,请遍天下名医都是轻的,但凡向安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敢扔下皇帝和满朝文武,径直回府守着。
以往蒋一乔还在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同皇室分庭抗礼的?谁曾想,她进府第一日,竟能碰上兄弟俩吵架。
更怪的是,向安平日里总是和和煦煦的模样,知道别人咒自己短命都半点不生气,仍旧一脸和气,此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当众训斥,有些挂不住,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发火,只冷笑了一声:“兄长嫌弃我羸弱无用,就该一早派人说清楚,我又岂敢特地过来,碍您的眼。”
“向安!”向顺云怒斥一声。
向安只做未闻,转身便走,被吴敏敏拦下后,虽不好同她拉扯,却还是扭过头,一副冷硬不吃的模样。
蒋一乔在此处没有依靠,就像是表小姐听见舅舅舅母吵架一般惶恐无措,只能紧紧跟着向安,他走,自己便走,他停,自己也停。
眼见着兄弟二人话赶话地越说越动气,吴敏敏又是好言劝说,又是将向安往殿里拉:“大早上的站在风口上,是病不想好了?还不快进去!”
她倒是不顾忌男女大防,可向安却投鼠忌器,虽是满腔的不情不愿,总归还是跨进了殿门,冷着一张脸,站得离向顺云老远。
蒋一乔本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吴敏敏拦了下来。
“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你跟我过来。”吴敏敏挽着蒋一乔离开,还不忘扭头警示性地看了向顺云一眼,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口不择言。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侍从此时终于走上前来,战战兢兢地替他们将门关上,一溜烟地又跑走了。
向顺云已冷静了不少,看着弟弟冻得发白的一张脸,更加发不出脾气,自暴自弃地拿起一直坐在火炉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递给他,见他不理,干脆扯出他的手,将杯子硬塞给他,末了还不忘低斥一句:“手冷得跟冰一样。”
烧得滚烫的茶水被白瓷茶杯挡掉小半的温度,捧在手里,恰到好处地让血液在冻僵了的手里重新流动起来,带来一点点酥麻的痛意。
浸在茶香里,向安也总算和软了不少,依着向顺云的意思,与他并排坐下。
“我昨日气昏了头,竟在你大婚的时候与你争执,是我不对。”向顺云身居高位,服软都别别扭扭,认完错又想挣回点颜面,于是为自己分辨道,“可你刚才也不该说什么‘无用之身’的话来扎我心窝子。这么多年,我何事没听你的?我有的权利,你都有,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向安轻哂一声,凉幽幽道:“原来大哥觉得我在乎的是权力。”
“你别这幅口气同我说话。”向顺云又有些烦躁起来,细想想,又觉得理亏,终于还是解释道,“前些日子入冬,你病得严重,我是担心你劳累,这才让底下人不许同你说外面的杂事。谁知道你会如此动怒,亲自带着影东埋了福子不够,还让人处死赵纠。”
向安本不打算就此事再多说什么,可见向顺云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福子多嘴多舌,不堪大用。但因是大哥看重的人,我也不愿处置。可赵纠痴缠有夫之妇,逼得一家五口悬梁自尽,福子竟也敢蛊惑你放他一马,其心可诛。”
他不过三两句话,可向顺云却像是叹了好几口气,一边将他杯中微凉的茶水重新换了热的,一边忧愁道:“可赵纠毕竟是赵仕达唯一的儿子……”
“正因为他是赵仕达唯一的儿子,更不可轻易放过。”向安提高声音打断他,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朝中风向说变就变,一步退步步退,赵纠不死,待东风压过西风,恐怕就没有卫王府的立足之地了。”
“我知道赵仕达是太后的人,可……”向顺云眯了眯眼,看向窗外,似是透过窗格,看到了五彩缤纷的往事,“可赵仕达毕竟与父王有旧。我记得他以前还抱过你。你如此心狠手辣、不通人情,让父王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心狠手辣,不通人情?”向安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每个字都似在他舌尖徘徊许久。
他垂着眼,缓缓地长舒了口气,像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将胸腔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排解出来,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被荡出的水烫红了手背却躲也没躲。
“诶,你……”向顺云急切地站了起来,想要查看,却又被避开。
向安从袖袋里掏出手帕,草草将手上沾染上的茶水擦了擦,起身恭敬地一揖:“既然如此,外事种种,都随兄长处置吧。”
不等向顺云答话,他已推门离开。
外头的风吹得更加猛烈,远远传来了瓷器落地之声,紧跟着便是管事特意压低了声音的责骂,犯了事的婢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一地狼藉清理干净,另换了个瓶子,将手中红梅送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