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空洞,这么多年来她寄托在盛九身上的仇恨原是一场无法消解的怨憎,曾几何时她多次流连在无妄谷外,也不曾得见心爱之人一面。
她的韫郎死了,她连至爱之人的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只能以一袭白袍入殓衣冠冢,寄与相思。
“你方才说韫郎有话留给了我?”朗月明伸手去抓盛澈垂在地上的袍角,言语恳切:“告诉我他说了什么,求你告诉我……”
盛澈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对,我就是要来告知你主父韫的临终遗言,这话说来不是给你的,却也是给你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快说……快告诉我……”
朗月明蜷缩在地脊背不住颤抖,拼了命的仰起头看向盛澈。
“当年杨觞并未亲手弑师,可惜主父韫最后一战拼尽全力经脉尽断,即使杨觞请去了华准先生也无力回天,临死之前主父韫特意嘱咐杨觞,一定要找到你……”
话至此处,盛澈骤然中断,直直看向朗月明,眼中是难掩的嘲讽:“他说,一定要杨觞手刃了你,为他夫人报仇雪恨。”
此话一字一句的打在朗月明心上,只见她浑身蓦的一僵,脸颊抽搐,一口鲜血吐在了盛澈的鞋履上。
杨觞虽不情愿拜师却依旧懂得一日为师终身遵循的道理,从未向她提及过主父韫的过往,只不过知晓他与朗月明那些爱恨情仇的又不止杨觞一人。
盛澈有一次灌醉了华老先生从他口中得知了朗月明还在苏遮云门下时,对来药王峰疗伤的主父韫一见钟情,可彼时主父韫早已娶妻,与其夫人恩爱有加,朗月明求而不得因爱生妒竟毒死了主父夫人,自此堕落,被逐出药王峰。
然而主父韫不曾亲手杀了她为夫人报仇只因当年是朗月明在药王峰下救下的他,他也曾因恩立誓不伤朗月明分毫,可却不曾料到朗月明后来竟然对他的发妻下了毒手。
父债子偿,师债徒讨,杨觞没来的及做的事,就由她来办。
朗月明怎会不知主父韫的心思,她只是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她宁愿欺师灭祖也要追随的人临死之前却想着杀了她,如今从一毫无瓜葛的后辈口中知晓真相,她的羞耻、愤恨、嫉妒顿时如灭顶一般汹涌而至,终是要她如此狼狈的面对事实。
她爱了一生之人却恨了她一生。
盛澈冷漠的盯着眼前人,只见她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了一阵近乎崩溃的惨笑。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盛澈眸子一眯,猛的伸手抓住朗月明的脖颈一把将她的头提了起来。
呼吸之间,她狠辣稳准的卸掉了朗月明的下巴。
“想要咬舌自尽?那也得看我准不准!”
朗月明的目的被识破,不住嘶吼却只能发出囫囵的音调,口中的津液因闭合不上的唇舌肆无忌惮的往外流淌,此时的她只能犹如牲口一般发疯咆哮,囚困着手脚的铁链发出碰撞刺耳的声响。
她分明已经如此落魄难堪,却看得盛澈煞红了眼眸。
“想死?没那么容易!”
盛澈的恨意几乎要溢出赤红的眼眶:“风兮寒告诉我,蚀面花毒发作时犹如万蚁噬心,即使是杨觞如此深厚的内力,也撑不过两个时辰,那两个时辰他经受了怎样的煎熬?还是说他受不住那痛楚自行了断的?我要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有多痛,有多难熬,有多痛不欲生,我要你自食其果!”
焚毁存韫堂之前,盛澈带回了那里几乎所有的毒药,她命院差绑住朗月明的手脚,每日让她服下一种自己炼出的毒,再由风兮寒解毒,周而复始,直至她此生所炼剧毒都用在自己身上,整整三个月过去,春夏之交,刚好养的出蚀面花。
那花的残根是盛澈亲手从仰止峰挖出又由正尘悉心养护两个多月才移种在罗刹院的。
这几个月以来,她从未去见过赵倾城,赵倾城亦未来见她,像是那日坐在罗刹院的长阶上,他们已经说清了一样。
天高云淡的一日,守门的小福跑来说罗刹院院判在交泰殿外求见。
申屠告诉她,朗月明死了,在今日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