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的手紧抓着羽绒服的衣角,丝毫没有松开。
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身影在雪地里映出细细长长的影子,牦牛们时不时会重重的哞一声,但她仍然没有半分醒转的痕迹。
她看起来又冷又困。
他不知道失联的这段时间,在艰险的雪山上,她是如何孤身一人将牛群赶到此处,又是如何成功燃起火堆的......
他不由地在心里对这位汉地女子又升起几分敬佩。
丹增的脚步很轻,他绕过牛群走到房依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房依抬头,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丹增,她怔了片刻。
借着微醺的火光,丹增从她惺忪的睡眼中看到慢慢涌出的水光。
房依张了张嘴,又极快的低下头,她吸了吸鼻子,最后只轻声说了句:“你来啦。”
她挺直了背,准备起身,可被冻得僵直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又将手放在雪地上撑了撑,倔强地想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
丹增拉住她的手腕,只轻轻往上扯了扯,轻松将她提了起来。
他的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还走得动吗?用不用背你上马?”
房依摇摇头,固执的一瘸一拐着往哈瓦夏日走去。
丹增跟在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在雪地里留下两排深深的脚印......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丹增扯着缰绳,双臂自然的将房依揽在怀里,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住地哆嗦,他沉默着脱下厚厚的藏袍将她裹起来。
怀里的人原本只是身体小幅度的哆嗦,忽然双肩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丹增看不到她的脸,也有点手足无措,只下意识的收紧双臂将她环住。
此时,嚎啕大哭的房依忽然转过身,用力抱住他,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可不可以现在不要推开我。”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他胸前,透过并不厚实的衣襟,渗到他的皮肤,他感觉胸前一凉,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像很多次给哈瓦夏日顺毛一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抚摸着她被雨雪打湿的头发。
他始终未曾推开她。
——
从雪山回来后的几天,她都在房间躺着,舅舅一家不让她上课,说要多静养几天才行。
头两天,还有不明情况的村民陆续来家里敲门要学汉语,都被舅舅一家回绝了,后来的几天,根本没有人再来了。
房依感觉自己已经快闷坏了,每天的活动场所除了睡觉的房间就是吃饭的客厅,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跟人说上几句话。
而从送她回来的那一晚,丹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晚饭时,等姥姥姥爷和舅舅吃完饭后,她默默放下碗筷,走到一旁狼吞虎咽着的平措身边,小声地问:“你锅锅嘞?”
平措大口嚼着手里的糌粑,嘴里嘟嘟囔囔着:“锅锅在县上修路。”
房依:“修什么路?”
平措:“勒通县上到葱里的路啊。”
房依:“工资多少啊?”
平措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睁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看着房依,“修路要什么工资?这是修我们葱里自己的路啊,我们还要捐钱嘞。”
平措又转过头去继续啃着糌粑,语气还颇为骄傲的补充道:“锅锅还把去年挖松茸的钱全捐出去了呢。”
房依:敢情搞半天是自己觉悟太低了。
“去年挖松茸卖了多少钱?”
平措:“3000块钱。”
“那现在都捐出去修路了,家里还剩多少钱了?”
话音刚落,房依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正想说不好意思,而平措却已先她一步回答问题了。
“没钱了,家里还有0块钱。”平措微微抬起头,大眼睛滋溜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还欠舅舅的钱,1600块,去年葱里修寺庙,锅锅找舅舅借了钱捐给寺庙。”
房依:......
借钱捐款这种骚操作还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没钱为啥还要借钱捐款?”
平措埋头喝着酥油茶,声音咕噜咕噜的,只不断的重复着:“要捐的,要捐的......”
这几天,村里都很忙。
村民们准备着把养在家里的牦牛赶到山上的牧场,迁徙的路途遥远,由于牦牛众多的关系,大家往往要在路上安营扎寨的待上几天,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听乃西说,丹增会回来帮忙。
而她也准备去见识见识这一场藏民们的大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