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声声慢
我多多少少是个有起床气的姑娘——当然,仅限于和平年代的时候才会发作。
于是每天早上总有那么一场戏在玉蟾宫照常上演。
我感觉身边的被子陷下去了,那就一定是卯正的时候,虹猫该练剑去了。听到他轻手轻脚穿了衣服,取下长虹剑,帮我掖了掖被角。脚底抹了油一般滑出去。
我心下默念,还不是起的时候。于是安安稳稳阖上眼睛。
等他再进来,就该是卯时一刻。白衣染上初晨的清露,触手冷湿。虹猫捱近床边,俯下身子,到我耳边,轻轻说。
“该起了。”
他虽这么说,但我是断断不会起的。往往轻抬起眼帘的一道小缝儿,瞄他一眼,做个撒娇状扯着他胳膊,摇几下。
屡试不爽。
虹猫估计也自知唤不起我来,干脆就坐在床头,做些摆弄摆弄我头发,监视我留不留口水之类的无聊事情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刻钟,有只手在我脸颊上戳出一个小窝,听见他说,
“日上三竿了。”
我睁开眼,一脸愤懑忧郁,不平道,
“哪儿就日上三竿了,才卯正二刻,冬日里连太阳都不出的。”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眸子含笑,牵扯出水光潋滟的暖意。
我忍笑,故意说,“亲亲我。”
虹猫抿一抿唇,道,“你肯起来么?”
我乖巧地点点头。
他弯腰,俯身下来,以左臂在床边作撑,唇瓣柔柔的印在我额上。
就这么醒了。
不过不是在玉蟾宫那张宽大的,睡两人还有余力打滚的拔步床上。
全身骨头疼到炸裂,仿佛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除了眼珠,没什么地方能自如的动弹。我一惊,连忙试探着勾一勾指尖。
还好,手能动,那胳膊以上的经脉便是好的,以后还能练剑。
无尽的黑暗里,远处隐隐透着一抹光。接着是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响动。
我迷蒙着抬起一点子眼皮,那道从外头进来的光却正正好投射在我眼睛上。刺得我眉心一皱,又将眼帘阖上。
“死了罢?都被关三天了。”一个尖尖的嗓子传来。
“死什么死,没看见刚刚眼珠子还动弹了一下。到底是七剑之首,这么重的伤别的家伙早见阎王了。”另一个厚嗓子回答。
“欸…你说七剑之首长什么样子?”尖嗓子问。
厚嗓子咳嗽几声,不屑道,“你小子,有种就上去看看呗。”
尖嗓子嘿嘿一笑,“头儿你别耍我,万一那家伙忽然爬起来砍我个措手不及怎么办?”
厚嗓子恨铁不成钢,“傻子,盟主之前就给灌下去失魂丹了,莫说剑法,就是天王老子也能叫他给忘了。”
说着,一个重重的脚步从耳畔由远及近。一只靴子踏在我右脸颊上,我嗅到泥浆的土腥和经年累月不洗的袜子的臭气。太阳穴被压的生疼,突突直跳。
“你看,老子踩这几脚,他还不是跟个死人似的。”
我忍着,一动不动。
“走吧,把饭放下,别处还没巡视呢。”厚嗓子移开脚。
“欸,就来了。”尖嗓子答应着。
“还少侠,切,爷爷跟前,就是狗屁!”我听见厚嗓子边走边骂。
什么东西叮一声响,而后仅有的一束微光也黯淡了。
我静静待得他们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才淡淡出了一口气。试着打开周身穴道,运气调息,好在那个叫什么长生烛的玩意儿毒性不算太狠,只是见效快。余毒一清,我缓了缓,勉强能坐起来。
用手将面上泥浆抹了,只觉得方才那两个人好笑又可悲地紧。
我心道,幸而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我,若是虹猫在这儿,还不把你们俩剁成肉酱扔进湖里喂鱼。
眼前仍是一片黑漆漆,我眼力还算佳,黑暗里视物有如白昼。环首四顾,似乎处在某个不知名的地下暗室。地下是结实的火砖,铺以干稻草。一道铁门锁着,只有自外头才能打开。
身下之前睡的地方一片冷湿的血腥气,我一摸脑后,疼得浑身一缩。后脑勺接脖颈的地方,横着一道半指宽的口子,伤处已结痂了,那一大摊子血约莫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
嗓子黏腻得紧,肿的空咽一下都疼。我清了清嗓子,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我一哆嗦,知道大概是被灌了漆树酒了。
那东西是哑药,喝一盅嗓子就坏了,不服解药不能出声。
恐还有别的伤,忙顺着脖颈往下摸,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前胸折了了两根肋骨。
我暗骂一声,**。
到脚踝根部的时候,触手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微微一动,蚀骨般的疼痛山呼海啸一般占据意识。我一时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