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起疑,我又怕使冰魄的轻功露馅,只得收了自己的真气,硬着头皮学了个踏雪寻梅的起势,踏水飞过去。
心虚一想,万幸正主不在跟前,就算我将他的踏雪寻梅篡改得破了天去,也不至于鲁班门前弄大斧。
轻飘飘落了地,不免一阵心惊肉跳。之前在案上离得远,只道是个普普通通的凉亭,近了才发觉亭子倒是亭子,不过四面都以桃木挡板钉死,只留一扇小门出入。透过半开的门扉,看见里头的灯火通明。
“少侠好身手。”
循声望去,一穿金戴银的女子自门里款款走出,莲步轻移,妩媚一笑。
我拱手抱拳,道,“想必,阁下便是方静安方盟主。”
女子盈盈福身回礼,眼波流转,啧啧两声,“正是。虹少侠少年英才,真是一副好相貌。”
我视线在她秋香色妆花缎的衣料上游移,又打量她朱红色丹蔻的纤纤玉手,最后对上方静安一双丹凤吊梢眼。
她实在谈不上好看,脸面上颧骨太高,连带着整个脸盘都架空了起来,虽是涂了厚厚的脂粉,浓妆艳抹却愈发显得戾气逼人。鼻子生的秀气小巧,眼窝很深,嵌一对丹凤眼,英眉斜飞。
我顿了顿,淡淡道,“不知盟主请在下至此,有何见教。”
方静安的手捂在朱唇上,呵呵笑了笑,“凭是少侠心急,我哪敢提什么见教。不过是大会在际,请少侠一聚,话话家常。”
“家常就免了,”我眉头微拧,“七侠素日同盟主府无往来,盟主好意心领了,只是在下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说罢,不再犹豫,抽身欲走。
“少侠留步!”
我回头,道,“盟主何事。”
“是我唐突了,此次请少侠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方静安神色忐忑。
“要事?”我问
她欲凑近同我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我却不给她这个面子,她走几步,我便退几步。方静安见状不再靠近,干笑。
“少侠真是戒备的紧,我还能把少侠吃了不成。”
我视线飘到远处,不置可否,紧了紧手里长虹。
方静安收了笑靥,压低嗓子,道,“和少侠商议的,正是水鬼一事。”
水鬼?我心下冷笑,这事情就是他们自己做下的,贼喊捉贼这一招也太不自量力了。
但为了一探究竟,我还是轻轻蹙了蹙眉,不动声色问,“何谓水鬼?”
“少侠不曾听过么?”方静安大惊。
“自然不曾。”
她又换了一副笑语嫣然的样子,“那更要和少侠好好地交待,此事可关乎嘉兴民生安定,少侠不会坐视不理罢。”
那一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实际“坐视不理”四字咬的极重,将我摆在一居高临下的位子,
不给喘息之机。
我拗她不过,只得随她进了亭子。
水亭内里十分宽敞,容几十人富富有余,陈设富丽堂皇。想是为了弥补四面都被挡板钉死,墙上水墨氤氲地绘了各式各样的风景图,有旧草春生,有夏荷碎雨,有秋露繁霜,还有冬雪皑皑,乍一看以假乱真。和外院一样,壁上燃了一圈儿火烛,生怕有哪个角落照不到似的。
三足香鸭熏笼燃着龙涎香,飘起青烟袅袅,碧脑浮冰,红薇染露。我坐在红桤木椅子上,觉着仿佛关在箱笼之中,被凝滞的空气弄得头昏脑涨。
甚至出现那么一丝的幻觉,我觉得我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少侠,这屋子里可还亮堂?”
方静安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极深的地方传过来,我忍着头晕目眩,吞了吞唾沫,努力将眸子睁开,看见她鬓边累金凤的珠花,缓缓点了点头。
方静安轻笑一声,挥挥手,一边侍立的佣人碰上一盏银嵌玉宫灯,当中一块上好蓝田玉,精雕细琢出仙鹤延年的式样。插蜡烛的地方镶琉璃的罩子,圈了一圈,烛心正巧对着我。佣人燃起白色的素蜡,登时一股清甜异香窜入鼻腔。
“南海有鲛人,出鲛绡纱,入水不濡,世人皆道鲛绡一尺千金,又怎知取鲛人油脂,集灌成蜡,每支须万金之数,美名‘长生烛’。”她说完,顿了顿,开口道
“也只有这么金贵的蜡烛才配得上少侠。”
我缄默不言,暗地里缓缓运气,真气顺着丹田而上,至头顶百会穴,终于驱散先前的昏昏欲睡之感,眼神清明。
想是要打破僵局,逗引我开口,方静安拐了几个弯子,问“少侠贵庚?”
“虚十八。”我冷声。
“可否婚配?”
我摇摇头,“不曾。”
她一拍掌,面上欣欣然,“正好!我有个未出阁的远方小妹妹,家世人品都是极好的,说给少侠如何呢?”
我无奈扶额,道,“这就不劳盟主费心了。”
等了半日要方静安说水鬼,谁知道这家伙恍若混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