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的桌灯,秋冬天气寒凉,到时会换了暖木制成的桌椅。她许是猜中我和莎丽的性子,桌上摆水晶的松竹梅盖瓶,日日都有盛放的花卉。十里画廊遍布奇花异草,光是我在瓶里见过的就有香脂草、石莲花、小豆蔻和凤尾雏菊,更不提我没见过也认不出的那些了。
一日,我正窝在屋里床上,手里几团天青色的丝线,十指穿梭,织一对剑穗子。
忽听门扇一声轻响。
“蓝兔!”莎丽一身藕荷色的襦裙,长发用木簪绾了,端着药笑盈盈朝我走过来。
“呦,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我放下手头的活,拉一拉她好看的裙摆。“怪道你用着紫云剑,藕荷色最衬你了。”
她睫毛忽闪两下,笑道:“你又打趣我!”
莎丽将手里的药碗搁在我床头,努努嘴,“神医说了,这药喝过今日的,你的身子便差不多好利落了。”
我松了口气,这伤拖了有几日,好说歹说总算是要痊愈了。逗逗对病人的上心程度堪称不可思议,最多的一日里我喝了十碗疗效不同的苦药,舌头麻到没了知觉。
不过,听莎丽说,因为大奔身量宽的缘故,逗逗给他的药量比我的多了一倍。大抵他才是最应该谢天谢地的。
“莎丽,这些日子谢谢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
她脚不沾地地忙了这些日子,又是送药又是帮着分身无术的逗逗采药、熬药,还要帮着达夫人看护欢欢,水灵灵的眼睛底下熬出一圈淡淡的青色,看着心疼。
“别说这些,咱们都是七剑传人,应该的。你们之前,还帮了我那么多,我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莎丽爽朗一笑,唇边那颗美人痣也跟着晃了晃,她端起那碗药,靠到唇边试了试,说道:“蓝兔,快喝吧,凉了该越发苦的。”
我接过药,暖融融的温度自瓷釉传递到手心。
“我还要去看大奔,就先不陪你了。”她起身,抚平裙摆上适才因坐下而起的褶皱。
我点了点头,“快去罢。”
她将门轻轻掩上,一闪身出去了。
我冲着那碗黑乎乎的气味怪异的东西皱了皱眉,终于屏住呼吸,仰脖一饮而尽,苦得我舌根颤了颤,浑身一哆嗦。起身倒了杯茶漱漱口,重新又坐回床边,继续编我的剑穗子。
门扉又是一声轻响,有轻灵的脚步声落入耳鼓。我头也不抬,余光瞥见他一身白衣。这世间会踏雪寻梅的人极少,能将踏雪寻梅练到化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么有兴致?开始摆弄小女儿家的东西了。”
虹猫捱着床沿坐了,距离近的几乎要靠上我的肩头,他顺手从床上拿过我另一个编到一半的剑穗,在手里细细把玩。
我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总该给自己找点子事情做,就这么闲着,没病也要闲出病来了。”
他看一看手里的半成品,又看看我手中快编完的这一个,发觉颜色相同,问道:“这两个是一样的,你留一个自己用,另一个给谁?”
我抿唇,挑一挑眉,手下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你说呢?”
虹猫看我一眼,自身后取下长虹剑,把手里那个在剑鞘上比一比,笑说,“这颜色确实好看。”
“谁说要给你了,我留一个,送莎丽一个。”我故意逗他,说话间手里的已经织完,我将那剑穗在他眼前炫耀似的抖一抖。
有团白影闪了一下,再回过神我手里已经空空如也。我朝前一看,虹猫正手里拿着那穗子,扬唇一笑,眼底布满调笑意味。
“你还我!”我将丝线朝床上一丢,起身向他扑去。
“晚了。”他扬手举起长虹剑,剑穗已被他趁机绑好了,还在一颤一颤地晃。
若论身形敏捷,虹猫平日是断断是比不得我的,但屋内可移动的地方狭小,我又懒怠了几日未曾练功。于是只得睁睁看他在我眼皮底下窜来窜去,我就是抓不住他一片衣角。
“虹猫,你没路可退了…”
我计上心来,将他逼入墙角,角落旁是屋里原有的一座书架,木板厚实宽度站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虹猫似乎勘破形势,便也不动了,靠着墙角抱臂而立,一双幽深的黑色眸子浸着笑意看我。
我步步逼近,在和他差了一尺的地方停下,伸出手道,“拿来。”
他身量颀长,比我高出快要一个头,居高临下望着我,俏皮地眨一眨眼。
“那么,我自己动手了。”
我再不同他客气,笑着伸手向他背后长虹探去。他却一把抓住我胳膊,将我朝他怀里一带。
结结实实撞上熟悉的胸膛,衣物的质地柔软干燥,还有刚洗过的皂角的气味。我的抬起的胳膊登时软了。
同虹猫这一年,抱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突围时他抱我上马,宝峰湖跳崖时他抱我撑伞离去,他戒血魔疯癫丸的时候心灰意冷我抱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