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晚上,顾蘅一觉到天亮,第二日天气阴雨蒙蒙,唯有几案上一只插瓶的绿菊开得恣意,让人眼前一亮。
环儿取来顾蘅的厚实褙子替她穿上,方去几案等着宋瑜用早膳。
环儿声音清脆,“殿下一早便去书房了。让娘娘自己用膳,不必等他呢。”
顾蘅梳洗罢了,正要问这事,“那也好,备膳罢。”
几案上一小碟薄皮蕨菜虾肉包子,个头捏得小小的,滋味极鲜,顾蘅将四只都吃了。
不一会儿樱桃撩开珠帘进来低声回禀,“娘娘,红蓼在外间候着有会儿了,说是有话与娘娘说。”
环儿替顾蘅夹了一筷子腌制入味的笋丁,“什么话也得咱们娘娘用过膳再说,这会儿不必理她。”
樱桃觑她脸色毫无波澜,慢条斯理的吞下最后一口粥,正要退下,顾蘅声音传来,“撤了吧,让她进来说话。”
环儿递过来巾帕供她擦手,顾蘅挪步到内屋,红蓼躬身进来,未曾开口先跪在顾蘅脚边,顾蘅笑着问她,“红蓼姐姐不曾有错,何必跪我?”
她垂下的头微微仰起去看顾蘅,眼神坚定,“奴婢有错,大错特错。殿下将奴婢给了娘娘,奴婢就是娘娘的人,不应该生出二心。奴婢已经想通了,此生此世以娘娘为主子,绝不做背主之事。”
顾蘅坐在一只楠木交椅上,鹅黄色裙摆上绣着银线的菊花栩栩如生,她随意整理了下撒开的襦裙,“红蓼姐姐二九芳华,爷娘老子是京郊庄子的管事,慈安宫太后娘娘精挑细选的手下人,在齐王府颇为权势,我寒门小户出身,你的主子怎么可能是我呢?”
还被调为宋瑜身边的一等丫头,怎么看都不是她表现的这般忠心为主的形象。
红蓼伺候这位也有些时日了,知她聪慧,但却如她所言,多少也是看轻这位侧妃娘娘的。只是殿下吩咐,好生伺候这位主子,为了巩固在齐王心中的印象,也是尽心尽力的。
本来是打算齐王在上京的时日,她近水楼台,整日在旁伺候,以图将来。若说做齐王府的主子她倒也不是打这样的算盘。
不想暗中也将她底牌摸清楚了,如今她才知道,除了依附顾蘅,却也无法,在齐王那里,她不得侧妃欢心,那就是差事没办利索,事到如今,只能豁出脸皮求一求顾蘅了。
红蓼伏地,使劲地磕了三个头,“是奴婢先前想差了,奴婢在殿下身边做大丫头确实使了手段,但绝非是想……勾引殿下,奴婢本名姓陈,是太后娘娘将一大家子给了殿下,成了殿下家奴,陈家上下所求无非是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此次也是百般筹谋,只想跟殿下去封地。若得侧妃娘娘相助,陈家日后必定随娘娘吩咐,奴婢愿在娘娘身边从小丫头做起,婚配大事也听娘娘安排。”
这倒令顾蘅为难,想来齐地的心腹之人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盘根错节,他们陈家不过是后来指过来的人,若想在齐王府混得好,必定要找个靠山,所以别无选择之下瞄定了她。
有人投靠自是好事,说明顾蘅身上是有可取之处的,日后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少,她确实需要培养嫡系心腹。
但顾蘅如今地位也尴尬,如何能调配齐王府用人,这事还得与殿下说明。
她沉吟片刻,方才问红蓼,“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问过你家,陈管事亲自说的?”
“这样的大事,奴婢做不了主,是奴婢爹娘亲自说的,让奴婢日后唯侧妃娘娘马首是瞻。”
顾蘅起身将她拉起,“我这边尚是一只风雨飘摇的小舟,如今你们选择了我,那我也愿意相信你们会与我风雨同舟,我用人没有别的要求,忠心是最重要的。若我得势,必不负身边人。”
“奴婢谢娘娘大恩。”红蓼要再拜,被顾蘅拦住了,“我知你能干,我这两个娘家丫头还需你费心教一教她们,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
顾蘅翻开首饰匣子,取出一只二两重的素金簪子,亲自插在红蓼的发髻上,“将樱桃与环儿唤来,我有事与她们说。”
“是。”红蓼福身去了。
樱桃忐忑地立在一侧,颇有种不详的预感,环儿还是一副开怀无虑的样子,顾蘅让她搬来两个小杌子,顾蘅指了指,“坐下说,站着做什么,咱们私下还是如从前一般,不要这么拘束。看得我怪别扭的。”
樱桃小心问她,“娘娘是有什么事困扰吗?”
顾蘅将二人按坐在杌子上,才开口,“我知道你们忠心,但这次真的要离开上京了,我前途未卜,以后的路何去何从我尚且不知。我想问过你们的想法,若你们想留下,我将身契返还,再给你们一笔嫁妆。你们可去做个小本买卖,也可以留在我娘身边做事,她也不会刻薄你们的。”
环儿快人快语,“娘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无论如何也不走。”
顾蘅忍不住扶额,“不是我赶你们走,我是希望你们自己决断。红蓼是想去齐地的,成全她也无妨,但我更要成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