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拦住他,就进来了。”
“你为什么要让人拦住他?”老者看着她再次问。
是觉得她没有惩罚内侍,没有皇家威严吗?
姬柠不理解,她觉得倒不至于那样:“他是拦不住我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宦官,而我是公主。所以,他之所以拦住我,正是因为他坚守职责。”
她说得混乱,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一点体会说出:“他遵守规则,但我想来东宫这边,所以我要破坏规则,而不是强硬地让他放行,肩负失职的罪责。”
老者抚须道:“仁矣。”看样子对她非常满意。
这怎么就成“仁”了?
姬柠对自己“亲生的”、“她还小”两个优势的含金量有充分认识。
毕竟她打听罪太子的消息,一点罚不受,闯个东宫,事恐怕也大不到哪去。
在这个档口上,委派到东宫办事的宦官办事不利,却会受罚。
在对她没有坏处的情况下做桩顺手的好事,怎么就成“仁”了。
老者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你的兄长们和你做的不一样。”
姬柠吃惊:“您干了不止一次?”
老者看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老夫考教学生,有何不可?”
姬柠看周围空旷,问:“您认为燕雀能成为鸿鹄吗?”
老者说:“燕雀可以成为鸿鹄,只要肯下苦功夫读书学习,人人皆可以成为圣人。”
姬柠回答:“但是燕雀无法理解鸿鹄的志向,我的兄长们,他们的未来并非是作为饱学的鸿儒。”
她说话的意思是他的皇兄,未来不是外派藩地,就是登基为帝,用不着像对待普通学生一样传道授业。
老者抚须:“老夫含山。”
您还活着?
姬柠脑子里下意识冒出这个不太尊老的想法。
含山居士是罪太子的太傅程冲的号,他和她的舅舅国子监祭酒崔谌是现今文坛上的两位重量级名士。
太子造反案后,东宫上下属官处置了一通,发落了一批勋贵……好吧,考验皇子,面前的含山先生确实能这么干。
含山先生的老师是她父皇当年的太傅,他们关系匪浅。
她说:“先生,您比我想得要开放。”
含山先生自得道:“我非崔信成。”
舅舅在家里也会对学生说“我非程缓之”,姬柠有理由怀疑,他们私下相互编排许多年了。
做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坏话,姬柠问:“今天学什么?”
含山先生问:“你想学什么?”
姬柠觉出一点两位大儒的不同,舅舅从来都是布置功课的人,压根不问想学什么,他教什么旁人学什么,私下里倒是可以另外讨教。
“您教我‘安常处顺’的意思吧。”
白天册封她的圣旨,贤德懿成还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安常处顺”她真不知道。
意思是她安分守己?感觉和她一点不搭边。
“安常处顺?”含山先生解释,“这个词出自《庄子》。”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他往屋内走去,翻出《庄子》、《道德经》,说:“你最近的功课,把这两本书,背下来。”
姬柠疑惑:“仅仅是背下来?”
“倘若你想做女冠,可以精读。”含山先生道,“再精深些可以去白玉观请教。”
姬柠怦然心动,假装做个女冠,自己自在过一辈子,想想就美。
但她没忘记自己是来上课的,“今天的课?”
含山先生没有让她直接下课,她享受了一对一教学的服务,“把养生主这篇抄十遍。”
姬柠一翻书,任务是把安时处顺的出处给抄十遍。
抄书是件枯燥的事情,姬柠却并不觉得。
养生主这篇,说是养生,可一点不讲保养身体、益寿延年的东西。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看着像劝学的句子。
“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更像了,还在劝说她不要过度学习。
再往下看,劝人不要触犯法律,中正平和,可以安度晚年。
姬柠想:这是在劝她做二十一世纪守法公民。
真神奇,庄子和她想象中出世的道家学说完全不一样。
她再看,四则养生故事,包括大名鼎鼎的庖丁解牛,结尾“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寓意薪火相传。
正能量,非常正能量。
抄完书,姬柠把字给含山先生看。
含山先生圈了两个写得上佳的,笑道:“笔锋有力,好现象。继续保持。”
姬柠问:“这个笔锋有什么讲究吗?父皇也说笔锋有力。”
含山先生道:“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