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徽酒微微一笑,面上显出点故作的无奈:“我竟不知萧令君是个这般爱说笑的人物,什么‘借你的桥走我的路’,我实在不明白,令君多思了。”
他从容地否认着派遣刺客的事实,与萧祺缘推来搡去,虚与委蛇地打着哑谜,又反说没有根据的事不可乱言。
“没有根据?”萧祺缘走到他面前,见他尚且气定神闲,便抬手按住了棋盘,紧盯着他,幽幽笑了。
“尊君可知,那六儿的尸身,在乱葬岗上,好不可怜。”
此话一出,但见金徽酒眼神紧过一下,同时停了下棋的举止,脸色别有些惊诧。他抬头望向对方,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此时,那殿上哀怨绵长的琵琶声也停住了,大殿里浮现起几分阒静的诡谲,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萧祺缘见对方终于不再打哑谜,低声道:“福宴的前一日晚上,我派出去要和六儿谈事的侍从可是亲眼看见,戏班的人把他的尸身扔到了京郊的乱葬岗。我想,那六儿或许是不答应替你杀人的要求,因此才遭此横祸吧。”
“不过他在阎王殿前也不必悲哀,”萧祺缘狡笑道,“就算你不杀他,他要是替我完成了计划,最后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金徽酒慢眨双目,斜他一眼,道:“就算他死了,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证明他的死和我有关……”
萧祺缘笑道:“本来是没有凭据,可巧就巧在尊君你安插在戏班中的人他不中用,做事毛手毛脚,倒是赠了我一份薄礼……”他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小枚物什,放到棋盘上。
金徽酒一见那物,脸色倏变,阴沉下来。
只见那棋盘上放着一枚紫翡雕成的花夹。
萧祺缘见他严肃起来,冷笑一声,刻意提醒:“臣郎记得这块春带彩的翡翠可是陛下在尊君生辰之时特意赏赐给您的,因为只此一块,所以当初羡煞旁人,连我也印象颇深,为此还与陛下闹了些不快。可没想到如今它竟以这般方式到了我的手里,相助于我,真是别有缘分。”
“所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金徽酒的音色是一反常态的凛肃,话中染上危险的敌意。
萧祺缘摇头否认,却道:“不过你既然肯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人,那此人与你的关系定不一般。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尊君肯不肯帮我一起对付林初朗?”
金徽酒镇静多时,现下忽来一种被逼迫挟持的感觉,心中极不舒服。但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目前只能顺了对方心意,那刺客的事才不会被泄露出去。
他唤来随侍,叫人拿来一物,递到萧祺缘面前,以此交换那枚花夹。
“行善册?”萧祺缘拿过那本薄册,翻开来看,发现其中有一页上头有林初朗的签字和手印。
“这是?”他不解对方的意思,看着上头写着林初朗捐赠香烛纸钱的数目,起先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妥,但随后又想到平日传闻里辛者库的郎君们私下行/贿一事,一边揣测,一边默默道:
“尊君莫非是想让我状告林初朗行贿辛者库里的监官,以此发难于他?”他说完以后,哂笑一声,嘲弄道:
“我道您有什么十分的把握叫他好看,原来是我高盼了您的手段。”
“这法子一来只能证明林氏捐过香蜡,不能直接证明他借此由头给了贿赂,想要查证费时费力;二来又得罪了辛者库和寺庙里两头的人,那些人背后势力交杂,动了他们的油水,断了他们的的财路与我们也没有好处;再者,就算退一万步此事坐实,你我尚不知林氏行/贿之数额,若数额不多,依照律法,他也受不了多大的责罚,他那母亲又在漠北立了功,刑官只会轻判,这不是叫我们自己难堪么?”
金徽酒听完,没有辩驳,片刻后,只叫他再仔细摸那张纸页。
萧祺缘摩挲半晌,才发现原来那张纸别有蹊跷。他顺着纸张的边缘轻捻下去,见纸页边缘飞出毛边,这才恍然大悟,知晓那纸页里有一片极薄的夹层。
此时金徽酒的随侍递来挑纸刀,萧祺缘接过刀来,小心翼翼地把附在夹层上方的纸页剥落,最后取出那片薄页,定睛一看,这才看到林初朗的签字和手印原来是落款在了那作为夹层的薄页上头,而薄页上再没有什么捐赠香烛的事迹,是一面完整的空白,可由人随意的攥写。
萧祺缘这才明了了对方的意图,欣喜之余,不由得后背生寒,觉得对方那张稚气纯真的面容下藏着一番比他想象中还要深沉阴险的心思,颤声道:“谢尊君相助。”
金徽酒乜他一眼,又道:“待你攥写好需要的内容,我会派人叫牢里那人与你配合,咬死林初朗与他交易之事,这样一来,他必定百口莫辩,饶是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了。”
说罢,又告诉对方自己会另外派人去辛者库散播林初朗为争圣眷,利用替贺元夕督办福宴的时期背着他安排行刺,预备嫁祸好友的谣言,尽可能地孤立他的势力。
萧祺缘听了,心中讥诮对方极尽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