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溪握紧拳头,听到少年的哀嚎声,正要上前阻止,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牢牢按住,嬴翮淡笑出声:“不错 ,请便。”
她偏头,眼神不解,正要挣脱嬴翮的手,又听嬴翮扬声道:“只是不知,拿奴隶出气,这种行为是不是第一次?
这种奴隶买回去,身上还带着伤,到时候给主人家造成损失,……”
此话一出,马圈边观望的人走了大半,要是买了被打伤的奴隶回去,不仅耽误干活,看病又要搭银子进去,那可真是亏本了。
商人脸上嚣张的笑容僵住,连忙收回手:“我只是同他玩玩。”
趁此机会,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妇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揽住奴隶少年的脑袋,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
傅溪收回视线,不忍再看,她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第一次救下滑年,间接导致历史上的嫪毐身死。
第二次救下了李斯,及时止损,却也多了一篇文章传世。
一时心软所造成的后果,需要十九局共同承担。
见傅溪要走,康康急了,拉住她的衣摆,奶声奶气撒娇:“姑姑。”
从小到大,出于弥补和愧疚,对于他的要求,傅溪从未拒绝过。
她忍住心底的怒气和失望,稳住情绪:“我没有钱,你要买的话,就自己掏钱。”
康康失望地收回手,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拆开身上的小香包,语气天真:“这个马马能换钱钱吗?”
小手从香包里拿出了一块做工精细的金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自然!”商人弯腰陪笑,眼中满是贪婪,他伸手正要去拿,却被一只手半路截胡。
他瞪眼瞧去,望见那人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抖,恐惧战胜了贪婪。
傅溪握紧金马,冷声开口:“这是谁给你的?”
康康低头对手指,小声开口:“娘……娘亲。”
“失陪。”傅溪一手夹住蹬着小脚,无力反抗的康康,一手牵住阿琦的手,同嬴夫人告辞。
一路上傅溪心中情绪激动,她简直不敢相信,康康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封建社会吃人的陋习。
还有祁瑶,竟然给一个四岁孩童,这么贵重的财物。
这是要养出一个历史上的长康君来?
*
“胡闹!”
屋檐间逗留的黄尾鸟被屋内的女声惊飞。
傅溪抬眼,看着跪坐起身,反应很大,出声反对的祁瑶,反问:“我的决定,夫人作为嬴夫人的阿姊,有什么意见吗?”
她在提醒祁瑶现在的身份,不是秦国太后,康康的生母,而是邻居家的亲戚,外人而已。
祁瑶僵住,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转而坐好,摸摸康康的脑袋,打起精神强笑,说到后面,眼中有了泪光:“康康这个年纪,去书馆没人照顾,和那些平民家的混小子在一起,万一有个磕磕碰碰,我怕先生你后悔。”
当初在赵国的时候,政儿总被那些公子欺负,可怜她家傻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她害怕康康在外面也受委屈。
“不会。”傅溪无视祁瑶恳求的眼神,她不会再心软了。
康康如果再给祁瑶养着,只怕会养出一个封建纨绔出来。
她已经托嬴夫人找了咸阳最靠谱的书馆,听说那儿的老师,师从稷下学宫,正好可以让康康去接受浓厚的学术熏陶。
将来,要长成王贲那样的谦谦君子,可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成矫。
实在看不下去,这对母子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她出声提醒:“只是去书馆,又不是离秦。”
“对哦。”康康眼中的泪意又憋了回去。
祁瑶抬眼瞪了傅溪一眼:“你不懂!”
这个女人多狠的心啊,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当然不心疼了!
傅溪不打扰母子二人腻歪的相处,独自回房,从箱子里取了一个小木盒。
今日之事,无一不在提醒她,两千年前和2060年的不同和残酷。
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靠自己,有一些事不得不做,有一些人,不得不防。
傅溪在廊下寻到嬴夫人时,她正一手拖住阿琦的手喂鸟,一只鸟停在阿琦掌心,低头认真啄食女孩掌心的谷物。
阿琦长着小嘴,直直盯着小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跑了它。
眼前这温馨的一幕,让傅溪停住了脚步,她将手中的木盒背在身后。
这一刻,她的脑海闪过与嬴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失落时,嬴夫人攀在墙头开导她。
她不在家时,嬴夫人会主动照看两个孩子。
她落水时,是嬴夫人不顾天寒地冻,跳入湖中救了她。
或许,她可以信任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