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在纺庭的世界法则中很重要。陶棠的藏书中就有载“提前向他人泄露他未来的名姓即为泄露天机”之类的警戒。
故在钱三贯唤出“红杏”二字时,余烟栗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会遭受五雷轰顶的天谴。
但是没有,依旧是青天红日,万里无云。
余烟栗心底刚松了口气,却见面前的书生闭着眼晃了晃身子,毫无形象地栽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余烟栗看向钱三贯,揣摩不透这厮所为何求。
后者轻轻松松止住她的疑问:“不如先扶他?”
天大地大,任务目标最大。余烟栗觉得有理,把人挪到隐蔽处,靠墙安置好,自己索性坐在一旁等他醒来。
钱三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弯下腰打算看看红杏的状态,伸出的手却被拦在半途。
“你执意跟来我只能应允,可咱们事先约法三章一切听我安排。”余烟栗抓着他的手腕坚定移开,平淡的眼中总算见了些认真:“不要干涉我的任务。”
“烟栗,”钱三贯呼唤这个名字时语气总是轻柔的,他被人压制面上反而开心得很,就着这个处于下风的姿势解释起来:“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和你说清楚——方才我将醉花荫所有与红杏相关的记忆送给了红杏,他如今昏睡也只是在接纳记忆。”
不是故意捣乱就好,余烟栗松开了手,二人无言。
与肉身销毁但神志尚存的江霜眠不同,红杏是死后被照花荫炼化为傀儡,并无生前的任何记忆和意识留存。既然真正的红杏不在傀儡里,余烟栗自然没有办法和他沟通,劝其放下执念断了红线。
蹊跷的是,五部官员的三魂七魄受信物保护不会被他人异能轻易操控,按流程红杏死后魂魄应进入轮回往生,如今却被拘于天地之间,因此傀儡才能凭借红线继承他生前的异能。
醉花荫说散千金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异能,而照花荫把软鞭命名为红杏是出于挑衅,嘲弄自己在意之人在她手中不过杀人利器。
起初醉花荫对此无动于衷,人生苦短,她本人更难称多情,红杏是黯淡枯乏高墙外探出的花,过于明亮鲜艳而美好,虽惋惜短暂被折断是意料之中。
直到对上傀儡书生那双没有波澜的茶色浅瞳,她被迫知晓自己凋谢的花正以何种形态被陈列展出,于是她也只好告诉照花荫:看好你的傀儡,我会杀了他。
用整个醉花楼做赌注开杀一个已经死去之人的局,醉花荫附带条件的投诚对户部来说份量不容小觑。
但宋卿嘉和赵不易被礼部传唤无暇顾及此事,百般无奈之下韩丹捧出了这么一小节被重重机关保护的桃枝,眉头紧锁沉重道:“只能回到红杏进入刑部时看看他的信物到底为何失效。”
【桃源】是整个纺庭都独一无二的最顶级的器,由陶家人制作,传说有越世之能,这一小节桃枝只是韩丹制作的它的仿品【别枝】。
韩丹的异能【照影】能够复制他人的器,缺点是一次性且效用相比原件大大削弱,属于妥妥的假冒伪劣产品。【别枝】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余烟栗此行只能说前途未卜。
起初余烟栗觉得在古代还搞短距离时空穿越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只限回到过去,但既没有彩票可买,又可能会导致祖母悖论,实在是风险和不确定性过大。
面对余烟栗的疑问,钱三贯高深莫测道:“纺庭之中,万事万物皆行于法则内。”
嘴上这么说,他已然拿起那小一节来之不易的珍贵树枝当成寻常物件把玩,对法则毫无敬畏可言。
韩丹将醉花荫给的葫芦状的器皿递给余烟栗,里面的液体因摇晃发出闷闷声响:“作为游人只看只听,你的行动不会有太大阻碍。一旦插手于不可干涉之事,别枝就会顷刻碎裂。真要到那种万不得已的时刻——这是散魂汤,可以在人去世后最大限度地抹去亡者的存在。”
抹去存在?
余烟栗捧着葫芦,偷偷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站在旁边注视着他们交接的醉花荫。
她比余烟栗想象中的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没有她妹妹那样张扬跋扈的娇蛮,能罂粟般让人被诱惑的同时心神荡漾地沉溺这种危险的刺激。
醉花荫眼尾只淡淡扫了天青色的余影,素净的白色绢花别于鸦羽般发鬓间,施施然从重重帷幔后走出时沉静得像是误入极乐之地的未亡人。
她是一张褪色的纸,不管曾经记载过多么波澜壮阔的史诗,浸染上多么诡谲神秘的颜色此刻只剩寂寥的空,只有小指尾梢的红线是唯一艳色。
她注意到余烟栗的视线,声音沙哑:“户部管姻缘簿的换人了?”说完也不期待回答,将一小束青丝递给韩丹后,醉花荫重新走入帷幔之中。
桑翟气候温暖湿润,雨水充沛,草木欣欣向荣。青砖黛瓦的民居掩映在丛丛蓬勃的树木之间,鸟雀衔来不知名草籽落在砖瓦缝隙间生根发芽,编织成春日新绿嫩叶的藤萝帷幔。
红杏在春风与新